第九十九回
洼里新禾承两任 井边农工忆三秋
作者:刘连成
哈拉巴山下北洼子的风,总带着股说不清的味道。1988年的春天,这风里还裹着草原的枯草气,五分场的农工蹲在田埂上,看着场部调来的抽水机往洼地里灌,都觉得赵志芳场长是“犯了迷糊”——这连野草都长不旺的碱地,还想种金贵的水稻?
赵志芳不慌,他揣着省市财政批的文件,兜里还揣着一张北洼子地形图。他指了指“丰收里”的老屯遗址笑:“老辈人能在这儿建屯,说明底下有水。咱们不跟天抢雨,就跟地要水!”说着就拍板请人。几天后刚从四平市水利局长位上退下来的原双辽农场第二任场长王守权被请到了北洼子。
王守权来的那天,没坐场部的吉普车,自己扛着个帆布包,里头装着测水位的仪器和半袋稻种。农工们凑着看新鲜,见这老场长头发都白了大半,却蹲在田埂上扒拉土块,手指戳着湿泥捏了捏,又尝了尝——不是疯魔,是真懂行。“这土得泡三遍,碱才能压下去!”他嗓门亮,指挥人打小井时,连井距都卡得丝毫不差,“井跟井离太近,水抽干了就成死井;离太远,稻子喝不饱。”有回半夜下雨,农工们发现老王头披着雨衣在井边转,手里还攥着根竹竿,说是怕雨水冲垮井台,得把泥给扒拉干净。那阵子北洼子的田埂上,总飘着他的声音:“稻苗跟娃娃似的,得天天瞅着!”
1989年的秋天,北洼子真的变了样。120公顷水田翻着金浪,抽水机嗡嗡响着,农工们镰刀割下去,稻穗沉得能坠弯腰。晒干了过秤,每公顷竟收了9000公斤,有人抱着稻穗蹲在田埂上笑,眼泪都砸在泥里——谁能想到,这荒了半辈子的北洼子,竟真长出了金稻子!
后来沈占明接了场长,他经常往北洼子跑。看着连片的水田,他拍着王守权的肩膀说:“老场长,这稻子得接着种!”1991年水田扩到了200公顷。从五分场场部到原猪队,再到邻着公主岭耿家屯的地界,满眼都是绿油油的稻苗。农工们在井边搭了凉棚,歇晌时就着井水啃馒头,说这井里的水甜,浇出来的稻子也香。有回沈占明蹲在井边看抽水,跟农工开玩笑:“咱们这是‘小井种稻,大囤装粮’,往后啊,北洼子再也不是‘洼子’,是‘金子窝’!”这一年北洼子水稻产量达到900吨。使草原变为良田。
1993年后,因地下水源枯竭,水田面积逐年减少。到1999年,全部水田都改为旱田,以种植玉米为主。农工们仍然向侍弄水稻那样让这片土地继续为北洼子人做贡献。每到金秋时节,秋高气爽,金风吹熟了田垄的玉米。一个个玉米棒打扮得像活泼可爱的胖娃娃似的,它们穿上了金黄的锦袍,争先恐后地探出脑袋,咧开嘴笑迎八方来客
如今北洼子田埂边的老井的井壁上还能看见当年打水时磨出的痕迹。老农工们坐在井边晒太阳,还会说起赵志芳拍板种稻的魄力,说起王守权半夜护井的身影,说起沈占明扩田时的干劲。风掠过玉米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那些没来得及再长一茬的稻子,诉说着北洼子曾经的好时光——那时候,小井里的水哗哗流,稻穗在风里笑,整个北洼子,都飘着稻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