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丁香史诗

 

作者：严正华

 

第一章 破土的星芒

 

当第一粒花种，在宣南的砖缝里睁眼

竟撞见光绪年间的月光弯腰拾捡

被风揉碎的诗稿

那些未干的墨痕，正顺着瓦当的纹路

长成嫩绿的藤蔓

它听见胡同深处的书声，漫过门帘

老茶客的咳嗽声，飘着半阙《鹧鸪天》

而自己的根须，正顺着墨痕攀援

穿过光绪的瓦当、1923的春寒

把时光的冷，织成裹住胚芽的暖茧

忽然，有一只灰鸽衔来半片褪色的信笺

“丁香开时，我在陶然亭畔”的字眼，

渗进胚芽，那墨迹竟燃成紫焰

烧暖了砖缝里的寒

它便在黎明前顶开青砖的阻拦

让第一片新叶托起霜霰

像举起盏，能照见百年的灯

——从砖缝开始，把诗的光，往未来传

 

第二章 紫雾的絮语

 

四月的风，总爱在花枝间打结成串

每颗花苞都裹着半透明的祈愿

有的藏着1950年姑娘别在发髻间的蓝

有的凝着80年代少年写满诗的信笺

晨雾漫过灰瓦时，丁香忽然转

每片未开的苞，都裹着个年代的月光

转着转着就拧成紫线

一头拴着老舍笔下的茶烟

一头连着今人的键盘

有片花瓣睁眼，见紫雾正把中山装的衣角

与卫衣的帽绳，缠在同一枝丫

老者与少年，头挨着头

读着同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

而落在肩头的紫雾

却轻轻呢喃，“明月何时照我还？”

所谓时光，是花拧着诗的线

把1950的蓝、80年代的旧情笺

都缝进今春的缕缕紫雾中，不曾肯离去

 

第三章 倒流的芬芳

 

黄昏，一滴露水裹着1937的硝烟

从花瓣滑落，触地的刹那

丁香倒转了时光的针

1937的烽火中，它把花苞捏成盾牌的模样

花瓣的纹里藏着诗行

让笔尖能躲进花香，不被硝烟烫

1978年的晨光中

它又抖落满枝的星点，让复苏的诗行

能沿着花茎悄悄的蔓延

当穿汉服的姑娘，用手机拍下绽放的瞬间

屏幕里，竟映出1919年学子举着的标语

而花瓣上的露，正把1919的少女

1978的浅笑，折成同一片光

麻花辫儿的腼腆，板寸头的灿烂

都在光里靠得近。忽然有阵风吹过

把所有年代的芬芳，都揉进当下的傍晚

让每个人都看见

百年的芳影，从未走远

不过是每片花瓣，都藏着一个春天的从前

 

第四章 共生的年轮

 

宣南的土壤里，藏着丁香与城的秘语

年轮里刻着城与花的私语

每圈都印着诗的韵味、城的气息

它把梁思成与爱妻的古建图

都叠进树皮的皱纹里

让飞檐的弯，能顺着年轮

长进花枝的五线谱中

它也把如今的共享单车铃声

织进花蜜，让现代的节奏

与古韵袅袅婷婷、轻轻相依

有只蜜蜂在花蕊间停下时

忽然发现，自己正穿梭

在不同年代的诗行里

左边是“丁香空结雨中愁”的软

墨色渗进花蜜，右边是

“新时代春风里，花正开得肆意”的暖

甜裹着诗句，而中间的花蕊

正把这些诗句酿成蜜

当暮色降临时，整株丁香忽然亮起灯盏

每片花瓣都映着宣南的今昔

从琉璃厂的墨香，到文创园的新意

花的根缠着城的砖，城的风裹着花的甜

百年光阴，早长成彼此拆不开的牵连

 

第五章 永恒的绽放

 

当第一缕晨光，再次漫过宣南的屋檐

百年丁香炸开了灿烂

——每朵花心都裹着个年代的月光

酿出蜜的甜，每片花瓣都织着段岁月的诗

软得能接住所有春天

穿旗袍的女士与戴棒球帽的青年

在花下交换着写满诗的卡片

而飘落的花瓣，轻轻覆盖住

那些刻在砖缝里的从前

让时光在花香的思绪中，变成没有终点的圆

有阵风吹过

它带着花瓣飞向更远的天边

有的花瓣落进古籍馆

把百年前的墨香，蹭在新翻的页上

有的飘进写字楼窗沿，让屏幕前的人

忽然闻见春天的热情

那是丁香的呢喃，诗的凡响

而留在原地的花枝，正在蓬勃生长

把百年的故事，缝进新的年轮上

下一个百年，还会有花，开在诗与城的中央

 

第六章 古寺的禅音

 

法源寺的红墙，接住第一缕花影时

晨钟刚好敲碎雾的薄壳

砖缝里的根须，早顺着石阶蔓延

缠上谭嗣同坐过的蒲团

花瓣上的露，映着禅房的灯

把“我自横刀向天笑”的决绝

泡成了温润的香

老僧扫阶时，总轻拾飘落的紫瓣

说每片都藏着个诗魂

在暮鼓中轻轻醒转

有香客举着相机拍摄花树

镜头里，红墙映着紫花

紫花缠着经幡

快门落下的瞬间

竟把光绪年间的诗会、今时的吟唱

都封进同帧画面

风过古寺，花影与僧影相叠

禅音与诗声共振

原来百年的守望

不过是花在墙内开花，诗在世间流传

 

第七章 诗社的余温

 

宣南诗社的故纸堆里，墨香未散

丁香便把诗句都吸进花萼

让每个花苞都成了微型的诗卷

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赤诚

龚自珍“落红不是无情物”的深情

都顺着花茎往上攀

在新叶上凝成露珠的光

如今的诗会，仍在花下开坛

老者抚须吟哦旧句

少年展纸续写新篇

飘落的花瓣落在诗稿上

像给百年的对话，盖了枚紫印

有人把诗句写在灯笼上

挂在花枝间

暮色里，灯笼与花苞同亮

分不清哪盏是诗的光

哪颗是花的焰

只知风过花梢时

所有年代的诗句都在低语

——文脉不断，诗香不散

 

第八章 寻常的烟火

 

胡同口的早点摊，总伴着花香开张

油条的脆香混着丁香的甜

飘进每个晨行的窗

穿校服的孩子，掐下片花瓣夹进课本

说要给作文添点春天

卖菜的大妈，把花枝插在竹篮边

紫雾沾在青菜上，像撒了层碎光

修鞋的大爷，眯眼望着花树

想起年轻时给姑娘写的信

就夹在这样的花间

快递小哥骑车掠过

风掀起他的衣角

也掀落几片紫瓣

落在车筐里的包裹上

像给远方的人，捎去春的信笺

原来百年的宏大

早融进寻常的烟火间

每缕香，都连着柴米油盐

 

第九章 跨越的应答

 

手机屏幕亮起时，丁香忽然懂了

那些敲在键盘上的诗行

与百年前落在宣南的墨痕

原是同一种心跳

直播镜头对准花枝

千万双眼睛，透过屏幕触到花香

有人在评论区敲下旧诗

有人写下新的祈愿

弹幕与花瓣同落

像场跨越时空的对谈

穿汉服的姑娘直播插花

鬓边的紫花，与百年前诗画里的

一模一样

戴耳机的少年，在花下弹吉他

旋律裹着花香

飘向云端

忽然有人合唱起老歌

歌声惊起灰鸽

衔着花瓣飞向天边

原来所有的距离

都敌不过花的香、诗的暖

 

第十章 无尽的年轮

 

又一场雪落进宣南的砖缝

丁香抖落残叶，却把根扎得更深

年轮里又添了新的刻痕

有文创市集的热闹，有朗诵团的声线

有疫情时隔着口罩的守望

有重逢时含泪的笑颜

雪下的根须，正悄悄编织新的故事

要等明年的风，吹开新的花瓣

有人在树旁立了块木牌

写着“百年诗香，代代相传”

路过的孩子问，这花能开多久

老人说，你看这城，这诗

再看这年年的春天

雪化时，第一粒新芽顶破冻土

像百年前那样，举着点光

而远处的天际线

正铺开新的画卷

丁香知道，下一个百年

仍会有花，开在诗与城的眉眼间

【作者简介】

        严正华，中共党员，区作协副主席，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信江韵微诗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多发表在《诗歌月刊》《辽河》《渤海风》《散文百家》《神州》《鸭绿江》《青海湖》《参花》《青年文学家》《北方诗歌》《北方诗刊》《大家》《苏州文学》《现代诗美学》《当代作家》等刊物以及报刊副刊。被聘任于《世界诗歌作家文集》新诗主编，《严陵河文学》文学顾问，风华诗社全球总社副社长，荣获《世界诗歌作家文集》征文比赛“德艺双馨文学艺术家精英一等奖，荣获“中国百强实力派诗人金奖，荣获“百年百位优秀诗人奖”和“百年新锐诗人奖”，荣获2019年中国诗歌网诗歌大赛优秀诗人奖，出版诗集《燃烧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