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散文】闲时光64

心若无尘，自生清凉。 日子若能过成不索不求，无怨无尤，大抵便是坐忘红尘的第一重境了。

不涉世浪，焉知世相纷纭？众生皆在各自的命局棋枰之上，落子无悔，无人得脱。

私心忖度，还是小炉慢煮的日子熨帖。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旧衫，摹仿那古卷中的书生形影，于老宅庭院中，瀹茗，展卷。 口中低徊“青青子衿”之句，唇齿间便萦绕着一种疏淡的、近乎林泉隐逸的墨香。

我非博雅鸿儒，只是耽溺这一方境界。日日与草木清芬为邻，光阴在掌中如素绢般平展流过。

宋人词笺，最契此间幽韵。晨课便常以数卷消磨。若论与周遭气脉相融者，唯此青碧一色，灰白不过勉强附庸。

想来，古时多少深闺女儿心窍中，都栖着一介青衫书生的魂影。这也难怪，彼时女子叩问诗书之门者稀，那对文墨星火的渴慕，便悉数投映在青衿之上，许是她们幽微心事的唯一舟楫。

然则，一代雄桀曹孟德，于《短歌行》中劈开另一重天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顷刻化作吞吐江山的虎啸龙吟，是对经纬之才的焦渴，亦是霸业宏图下的深壑忧思。

由是观之，乾坤二气，赋形男女，其观照世相之眼瞳，自古便如参商永隔。

纵是易安词宗，亦难逃此律。她半世飘萍，是在噬骨的追忆与践履亡夫遗志的孤勇中，才将残生淬出金石之光。 若无此心魄支撑，怕早已委顿于时代的凄风苦雨。

这般说来，女儿心性，或终其一生，皆为追索一种“情”字的气韵而存续。 一往情深深几许？古来才女，多是寒塘鹤影，深秋孤鸿。 这竟似成了一种宿慧般的谶语。无数清词丽句中，总洇染着这般图景：残阳熔金，沉入地平的不独是光轮，更有无数倚楼凝睇的玉簪螺髻，将目光熬成望夫石上的苔痕。

故而，当此独对青冥之时，展读几页泛黄词笺，实乃魂魄的濯洗。 那份自足自洽的幽趣，与庭院风物浑然一体，如古琴之韵应和松风。

窃以为，世人当暂避市声沸蚁，觅幽境小栖。纵然是清蔬白水的素淡光阴，亦能涵养出眉宇间的霁月光风。此般活法，在我观之，亦是一场内心的朝圣。

晨曦，2025年7月于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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