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差距,不仅仅是地图上的距离,更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不同节奏,是横亘在他与这象牙塔之间,一道看似无形、却难以逾越的鸿沟。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不掉下去。
第十章 图书馆不灭的灯
当白日的喧嚣与差距带来的阵痛渐渐沉淀,图书馆成了林知远唯一的避难所,也是他发起无声反击的堡垒。
F大学的图书馆恢弘如殿堂,高高的穹顶,深色的木质书架如同沉默的森林,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空气里弥漫着旧纸、油墨和地板蜡混合的沉静气息。这里没有审视的目光,没有令人不安的谈笑,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在这里,所有人都遵循着同一套规则——安静与专注。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平等。
他总喜欢去最顶层的社科阅览室,找一个靠窗的、被高大书架半包围的角落位置。那里光线充足,又足够隐蔽。他会把母亲做的布书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里面装着笔记本、水杯,以及一个用旧作业本反面裁成的草稿纸。
面对课堂上的眩晕和差距,林知远拿出了他在黄土高原上对抗贫瘠与干旱的全部韧性。他信奉最朴素的道理:勤能补拙。
微积分的符号如同天书,他就把教材上的例题一遍遍演算,直到每一步推导都烂熟于心。英语听力跟不上,他就在语音室借来磁带,用最笨的办法,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反复听、模仿,尽管那口音依旧带着黄土味儿,但他的词汇量和语感在悄然增长。宏观经济的模型复杂动态,他就把贺教授板书的曲线亲手绘制一遍又一遍,试图理解每一个移动背后的逻辑。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头蒙着眼推磨的驴,围着知识的石磨打转,不知疲倦,却也不知方向。但当某个难解的数学题豁然开朗,当某段晦涩的英文文献终于读懂,那种从心底涌出的、纯粹的喜悦,是任何物质享受都无法替代的。这小小的成就感,是他在这座陌生城市里,能够抓到的、为数不多的确定的东西。
图书馆的灯,总是亮到很晚。晚上十点,闭馆音乐《回家》会悠扬地响起。管理员会开始巡视,提醒学生们离开。林知远总是最后一个收拾东西的人之一。他会把椅子轻轻归位,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布书包,融入沉沉的夜色。
回宿舍的路上,他常常能看到从酒吧、KTV出来的学生,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恣意和放松。他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仿佛那快乐是另一种他无法参与、也无权指责的生活。他的世界里,只有前方宿舍楼那零星的灯火,和脑海里尚未消化完的知识点。
室友们对他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变成了习惯,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
“知远,又学到这么晚?”李锐有时会在他推门进来时,从游戏画面里抬起头问一句。
“嗯。”他总是简短地回答,然后轻手轻脚地去水房洗漱。
周凯通常会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只是偶尔在他经过时,目光会在他那厚重的棉被和磨损的书包上停留一瞬。
林知远知道他们或许无法理解,他也无需他们理解。他胸膛里燃烧着一团火,那是由父亲的期望、母亲的牵挂、全村人的目光,以及他自己不甘人后的倔强共同点燃的。他别无选择,只能向前,只能埋首于这书山学海。
有时,在深夜,当宿舍陷入沉睡,他会从枕头下摸出那个贴身收藏的小布包,里面是离家时父亲塞给他的二百块钱,他一直没舍得动。摸着那皱巴巴的纸币,他仿佛又能感受到父亲手掌的粗糙和温度,又能看到母亲在灯下为他缝被子的身影。
这让他清醒,也让他沉重。
图书馆那盏不灭的灯,不仅照亮了书本上的字句,也照亮了一个寒门学子孤独而坚定的奋斗轨迹。他知道,跨越那道鸿沟,没有捷径,唯有以时间为砖,以汗水为浆,一寸一寸,艰难地搭建。前路漫漫,但他不能停,也不敢停。那盏灯,既是指引,也是见证。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认证作家。曾就读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并参加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创作的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春笋杯”文学奖。
目前,已发表作品一万余篇,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等诗词,以及《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等近二百部长篇小说,多刊于都市头条及全国各大报刊平台。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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