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初体验,剥去了大学生活最后一层浪漫的想象,将生存的粗粝质感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他知道,从今夜起,他的大学时光,将注定与这深夜的传送带和清晨的灰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第十六章 父亲的催问
深秋的雨水敲打着宿舍的窗户,带来一股湿冷的寒意。林知远刚结束一夜的快递分拣,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来的、最便宜的豆沙面包回到寝室。室友们还在沉睡,他将湿漉漉的外套挂起,尽量不发出声响。
就在这时,枕头下的老人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嗡嗡声。这手机是他离家时父亲塞给他的,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在智能手机普及的校园里像个古董。他心头一紧,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快步走到走廊,按下接听键,压低了声音:“喂?”
“远儿,是俺。”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林大山的声音,带着黄土高原特有的风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爹,咋这么早打电话?家里出啥事了?”林知远的心提了起来。
“没啥事,没啥事,”林大山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就是……就是想问问你,快期末了哈?学习……还跟得上不?”
“跟得上,爹,你放心。”林知远松了口气,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那就好,那就好。”林大山重复着,但语气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迟疑,“那个……远儿啊,爹就是想……就是想问问,你们学校,那个……奖学金,有信儿了没?”
果然。
林知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了掌心。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爹……”他喉咙发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父亲,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因为“综合素质”不够,输给了那些更会“活动”的同学?难道要描绘他在快递站点熬夜分拣包裹的狼狈?
他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父亲蹲在村口小卖部门口,守着那部唯一的公用电话,脸上带着期盼,又带着生怕给他压力的小心翼翼。那沉甸甸的期望,像这湿冷的雨水,渗透进他的骨头缝里。
“爹,奖学金……还没完全定下来,还在评。”他最终选择了隐瞒,声音有些发虚,“应该……快了。”
“哦,还没定啊……”林大山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事,没事,不急!我娃学习好,肯定没问题!爹就是随口问问。”
父子俩都陷入了沉默。电话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和隐约的风声。
“远儿,”林大山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你在那边,该吃吃,该穿穿,别省!钱的事,有爹呢!咱家那头猪,开春就能出栏了,能卖个好价钱……”
父亲越是这么说,林知远心里越是难受。他仿佛能看到母亲对着空了一半的猪圈发愁的样子。
“爹,我知道。我……我这边挺好的。”他打断父亲,“你和娘别操心我,照顾好自己。”
“哎,好,好。”林大山连声应着,“那你忙,爹挂了。好好学习!”
电话挂断了。走廊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
林知远慢慢滑坐到地上,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寒意。他手里还攥着那个冰冷的豆沙面包,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父亲的催问,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用忙碌和疲惫构建起来的短暂平静。奖学金落空的挫败,兼职的辛苦,与周雨薇之间那遥不可及的距离,以及对家庭沉重的负罪感……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能停下。他必须挣到更多的钱。他必须拿到下一次的奖学金。
他站起身,走到水房,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眼圈发黑,脸色苍白,眼神里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回到寝室,他默默吃掉那个冰冷的豆沙面包,然后摊开书本。上午还有课,他不能耽误。知识,目前依然是他最可靠的武器,是他争取下一次奖学金的唯一依仗。
只是,那条通往“功名”的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狭窄,也更加泥泞。父亲的催问,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后,他只能向前,不能回头,甚至不能慢下脚步。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认证作家。曾就读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并参加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创作的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春笋杯”文学奖。
目前,已发表作品一万余篇,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等诗词,以及《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等近二百部长篇小说,多刊于都市头条及全国各大报刊平台。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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