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补偿贸易  作者：刘金起

1981年春天，我在今天的河东区成林道曾经的第二运动鞋厂供销科做内勤工作。当时我厂，以生产外贸出口的金杯牌旅游鞋、训练鞋和足球、篮球、排球等球类产品，主打产品以旅游鞋为主。

记得那年国家正处于改革初期和工业调整阶段。调整的其中一项就是让轻纺工业走上快车道，让轻工产品多出口多创汇，当时的口号是“轻纺工业要大干快上”。也就是在这股春风吹拂下，作为轻工业的我厂，在天津外贸文体媒介下和美国耐克公司有了贸易洽谈意向。

当时和美国耐克公司贸易洽谈是很艰苦的，耐克代表劳尔先生在外贸文体帮助下首先考察了我厂，对我厂情况有了初步了解。认为我厂符合他们所要求的具有工业化标准生产能力。因为当时在天津制鞋厂家很多，但大多只有很小的厂区院落，有的厂家几个车间分散在不同区域，甚至有的厂家看上去就是作坊式生产，不具备工业化生产模式。而我厂却是几座宽敞明亮的大楼生产车间，再配有很大的完整厂区大院，从生产能力和技术能力上完全具备了耐克所需要的工业化产能模式，所以劳尔很满意。随后双方进入具体的产品工艺要求、原料、设备及产品价格等诸方面的具体合作洽谈。历经几个月的艰苦谈判，在市局公司关心下，特别是在我们厂长常士琪努力下，最终双方达成以“补偿贸易”形式，进行耐克鞋生产合作。记得谈判期间李岚清副市长、外贸局文体负责人李延基等负责人都曾来我厂视察并做出批示。能和耐克洽谈成功，我们的厂长常士琪真是付出了很大努力和艰辛。常厂长以其特有的魄力、能力和胆识赢得劳尔先生的认可和尊敬，几十次的洽谈，双方从生疏到熟悉乃至友好，最终携手签下补偿贸易合作。补偿贸易的具体方式一是产品主原料如鞋面料粘合剂及机器设备等以进口为主。二是产品价款以补偿贸易方式结算，既每批出口产品价款扣除相应的所耗用的进口材料款作为对外商补偿后结算。三是首批产品鞋，商标不能用耐克特有的“勾”型，而是用较宽的“一”字造型替代。直至耐克总公司对“一字型”产品认可后方能正式使用耐克商标生产耐克鞋。四是遵守中国海关商检等政策，为此我厂专门扩建了耐克生产车间、原料库、成品庫等保税库房。那时全国还没有保税工厂，我厂是第一家被国家认定的保税工厂。今天看来保税区保税工厂听着一点也不新鲜，而我厂早在四十年前就成为第一家保税工厂，可见我厂是多么具有前瞻性。

记得第一批耐克产品装箱出口场面很是隆重热烈，耐克代表劳尔先生、电视台体育栏目、局公司等领导都亲临了现场。随着我厂耐克鞋在国际市场的影响力，当时的黄华外长和廖承志都慕名来我厂参观。

一九八四春节期间，正当厂里生产繁忙之际，厂长不幸突发疾病猝然去世，电告耐克代表劳尔先生，他听后也深表惋惜和遗憾。在外商看来能和中国大陆第一个厂家合作成功，不仅仅是硬件设施满意，更重要的是贸易合作之间所产生的人文情怀和友好情义。厂长的突然去世，对耐克来讲宛如隔着万里大洋所栽培的并蒂菡萏，突然大洋东岸这朵凋落了，而缔结的西岸那朵似乎也无心怒放了。因此在厂长去世一段时间后，劳尔流露出不愿再合作的想法。在劳尔认为没有人能具备常士琪厂长的能力和魅力，再加上当时耐克产品在国际市场有些变化及我厂法人更换繁叠，最终耐克代表通过外贸文体部门终止了与我厂贸易合作关系。

企业与耐克合作虽然终止了，但耐克鞋作为一个世界品牌却给我们留下丰富的先进企业管理经验和对产品工艺严格要求的理念。合作终止后，我厂全体人员齐心努力，在生产管理和产品工艺上汲取和发扬了耐克理念，积极研制出质量过硬且款式新颖的雪地鞋，一经投放市场深受广大消费者满意。天津三大商场带着支票开着货车主动来厂购货，市场出现供不应求的好局面。

与耐克公司合作，也让我们开阔了眼界，知道了原料采购还有“到岸价和离岸价”，也让我们了解了什么是“补偿贸易”，什么是“来料加工”，什么是“订单生产”和保税工厂的含义及要求。这些概念在今天看来是很普及认知的，但在四十年前可是鲜为人知的新名词。

通过与耐克合作也让我们知道了世界体育用品的制造是如此严格和先进。特别是合作期间所引进的制鞋流水线、绷楦机器等工业化的生产设备，彻底打破了小马扎小方桌小作坊式的制鞋方式。让我们对传统的手工业产品制造，有了现代化的认知。

合作期间，劳尔先生提出的一些要求，在我们思想中都觉得是有些刁难。今天随着改革开放敞开国门后，再回头看当时耐克对产品生产的要求正是体现了世界生产经营的先进理念，只是当时我们封闭落后罢了。还有耐克代表要求车间工业卫生不能用条掃扫地，必须用吸尘器，那个年代吸尘器我们觉得只有高精尖仪器才适合配有，一个制鞋行业要求用吸尘器做卫生似乎有些过于苛刻。而今天再看看现在的企业工厂，大都达到世贸组织要求的系统化、集成化、无尘无污染的标准，这些标准都超过耐克当时的要求。而我厂早在四十年前就达到现在企业才普及的标准。

与耐克合作期间，耐克对产品的外包装盒和

外包装箱的严格要求，也促进了协作单位的技术革命。记得劳尔要求摒弃咱们国内普通用的质量很一般的鞋盒，封箱也不能用国内使用的那种蘸水牛皮纸封箱。而他带来的鞋盒样品和封箱胶条，协作厂家当时生产不了。于是协作厂家经过反复研究和努力，终于研制成功符合耐克要求的鞋盒和封箱胶带。而这两个厂家的新产品，分别获得了天津市科技先进奖。

如今，岁月已让我和补偿贸易这段往事阔别四十余年了，然而每每在市场在商店看到售卖的耐克鞋，思绪一下子又回到那个难忘的年代，眼前又会浮现出当年火热的工作场景，可以说无论生产车间和办公大楼乃至后勤等各个部门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也正是那个难忘的火热年代，才让我有了写作动力，促使我挥笔写下那段难忘的补偿贸易。

作者：刘金起，律师所退休会计。电话15522629486，通讯地址：河东区大直沽后台10-4-301，河东区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天津老年时报、青年文学家杂志、天津散文杂志、天津西岸风杂志及多家网络平台刊发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