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苏海军 编辑顾问范存宝)
凌晨五点的菜市场,张婶裹紧洗得发白的棉袄,把最后一把青菜摆上摊位时,手指已经冻得蜷不拢。她算得很精:一斤青菜赚五毛,卖完三十斤能给孙子买袋奶粉,再攒两块钱交下个月的房租。可上午十点,穿制服的人来收“管理费”,张口就要两百——她昨天才被另一个“管理员”收过五十,后来才知道,前者是冒充的。
张婶蹲在地上捡被踩烂的青菜,眼泪砸在冻硬的水泥地上,没等化开就成了小冰粒。她想不通,自己从不在秤上做手脚,也从不跟人抢生意,就想靠两只手赚口安稳饭,怎么就这么难?
穷人的“难”,从来不是懒,是每一步都在跟“坑”较劲。
隔壁楼的老王,在工地干了大半年,老板说“年底结全款”,他信了。可腊月二十八去要钱时,工地早空了,老板的微信成了红色感叹号,只留下一张写着“明年再还”的欠条。他不敢跟家里说,除夕夜躲在桥洞下啃冷馒头,手机里是妻子发来的消息:“娃的学费该交了,你啥时候回来?”他不知道,那些他用汗水换来的钱,早被老板拿去买了新车。
还有小区门口的小超市,老板是对年轻夫妻,为了多赚点钱,进了批“低价洗衣液”,想着给街坊邻居省点钱。结果没过三天,有人找上门说洗衣液烧了衣服,要赔五百块。夫妻俩才知道,那批货是假货,供货商早没了踪影。他们赔了钱,又把剩下的洗衣液全扔了,夜里关店后,妻子趴在柜台上哭:“我们明明想做好事,怎么反而亏了?”
不是穷人傻,是他们没本钱“试错”。富人踩坑了,能靠家底扛过去;可穷人的每一分钱,都拴着一家人的吃饭、看病、孩子的学费,一旦掉坑,就是塌了半边天。那些坑他们的人,恰恰抓住了这点:知道他们急着赚钱,就编“高薪兼职”的幌子,让他们先交押金;知道他们想省钱,就弄“低价清仓”的骗局,让他们买一堆没用的东西;知道他们不懂法律,就敢欠薪、敢骗贷,反正他们耗不起。
有次跟张婶聊天,她说:“我现在买根葱都要问三遍价,不是抠,是怕了。”她的口袋里总装着一个小本子,记着每一笔开销,也记着那些“上过的当”——三月被卖菜的骗了秤,五月买的洗衣粉是假的,七月给孙子买的玩具没玩三天就坏了。那些本子上的字歪歪扭扭,却写满了一个底层人对“踏实”的渴望。
其实穷人要的从来不多,不过是靠力气换钱时,能拿到该拿的;想省点钱时,不用怕买到假货;遇到事时,能有个地方说理。可就是这点简单的愿望,却要他们拼尽全力去守护。
傍晚时分,张婶收拾摊位时,隔壁卖豆腐的老李给她递了碗热豆浆:“今天我多做了点,你喝了暖暖身子。”张婶接过碗,手不抖了,眼泪却又下来了。原来在那些冰冷的坑之外,还有人记得给彼此递一碗热的。
或许底层的路从来都不好走,但那些愿意守住良心的人,那些在寒夜里互相取暖的人,才是穷人眼里最亮的光。他们没本事躲掉所有的坑,却依然愿意每天早起,依然愿意相信:只要踏实干,总能把日子过好。毕竟,对他们来说,“踏实”不是口号,是撑起一个家的全部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