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记母亲》
作者:王微波
我的母亲,既如天下千千万万的母亲一般,却又有着独属于她自己的模样。说她普通,是因为那些为人母者共有的品格——无私、坚韧、勤劳、善良、包容、智慧与自强,在她身上一样不少;说她不普通,则因她生命中还藏着些特别的印记,且容我慢慢道来。
母亲生于一个清贫的农家,在兄妹三人中年纪最小。1958年因修建机场征用土地,她与兄长以及邻近几个村的年轻人一起被招工进了西安城。那时离乡不易,许多同乡因思家心切,陆续偷偷返回故里,唯有母亲留了下来。就这样,一个农家女儿走进了城市,完成了向国家职工的身份转变。也因她的留下,在城乡差异悬殊的年代,我们老王一家得以端上“商品粮”的饭碗,命运的轨迹,从她这一代开始悄然转向。
母亲的第一份工作,是西安市电信局的报务员。
她谦逊而真诚。报务,在当年是电信系统里一门需要技术的行当。母亲因文化程度较高——高小毕业,被分到报务科。短短三个月的培训,她便能独立操作电传机。与她一同进局的一位杨姓同伴,因始终不得要领,结业后仍不敢上机,最终被调离岗位。母亲虽初露头角,却从不自矜,反而愈发虚心向教练、老师傅请教,低调谨慎,踏实前行。她的两位师傅——常品清与潘锦秀,后来更成了她一生的挚友。
她宁静而无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意指女性相处,难免言语生波。母亲却始终心静如水,包容宽厚,顺应自然。工作近三十年,从未有领导或同事说她搬弄是非、偏袒亲疏。家中有年迈婆母,膝下四个稚子待哺,仅靠夫妻二人不足百元的工资维持,生活的重担,也让她无暇陷入闲言碎语之中。
她勤俭而朴素。我今年已六十有余,记忆中截止目前,母亲用过最“奢侈”的物品,是一块17钻的英纳格手表。据她说,当时价值昂贵接近二百元,还是因一位在县百货公司工作的亲戚给了张购物券,因嫌贵本想转让他人,却在父亲的坚持下才买下。最令我难忘的,是七十年代军装盛行时,我渴望拥有一件,却苦于家中无人从军。母亲便省吃俭用买来新出的军绿“的卡”布,要亲手为我缝制。她临时学艺,一剪不慎,把口袋裁高了。弃之可惜,续做又怕不好看。最终,惜物之心战胜了怕我穿出去丢脸的顾虑。于是,我的第一件“民造军装”,两边口袋上方各带着几道拆改的线痕,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以为是什么新款样式。这若放在今日,大概早已弃布重裁了。可在那个人人惜物我父母更难的年代,尽管我有一百个不情愿,还是穿着它走出了家门。
她无悔亦无怨。父母的姻缘,是由外公一位结拜兄弟——村里我父亲称作“二爷”的人——牵线而成。母亲在西安工作,父亲在县城普集,两地分居,她不曾埋怨;我家成分不好,父亲幼年失怙,背负着“反革命分子”的污名,她不曾嫌弃;父亲月薪仅二十八元五角,而母亲自西安调回武功时已有五十八元五角,收入悬殊,她也未曾计较。更难能可贵的是,自1971年从西安市电信局调回武功县局,直至改革开放前,每逢调薪机会,母亲总是主动让出。那时她仍是报务员,担任副班长,论年龄、资历、技术、工作量,无一不具优势——经她手译的电报成千上万,无一错漏;武功因驻有空军三十六师,气象电报随训随发,业务量远高于他县。我第一次知道“佛坪”这个地名,便是从母亲念报中听来的——“佛坪洞拐娃俩叉”,她们用行话念出0782 X。然而,母亲却从未涨过工资,直到改革开放后普调,收入才略有改善。后来她因病提前退休,如今同龄人退休金已至六七千甚至八九千,我却从未听她有过半句后悔或怨言。
她好学至老不倦。先按下她为提高业务能力,突破“人过三十不学艺”的局限,以中年之身赴临潼学习英文发报不表,单说古稀以后之事。邮电职工熟悉通信设备本不稀奇,稀奇的是在智能设备普及的今天,连年轻人都未必全能掌握,她却以耄耋之年,一步步学会了网上阅读、视频通话、线上认证等基本操作。我退休后学习古典诗词创作,母亲成了我的第一位读者。她当年高小毕业已算文化不错,如今却近乎“半文盲”,遇到生僻字词,便在枕边常备的《现代汉语词典》中查阅,一时查不到或为省时,便坦然问我,真正做到了“不耻下问”,活到老,学到老。
这就是我的母亲——可敬,亦可亲;平凡,却不普通。
作者简介:王微波,文学爱好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有多篇(首)散文、诗词发表于省、市报(刋)和发布于《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等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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