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岸边》(散文)
文/雁滨
霜降了。
这名字念在舌尖,便带着些清冽的寒意,像是晨起时,草叶上那一层薄薄的、晶莹的吻痕。它是秋天最后的回眸,安静,而略带萧瑟。我就在这样一个早晨,踏上了灞河旅游专线。车从纺织城地铁站西口的路边站缓缓驶出,仿佛一艘航船,悠悠地滑入了灞河北岸这幅流动的长卷里。
车行得慢,正好容人将窗外的景致,一寸一寸地看进心里去。那堤岸上的灞柳,早已失了春日的鲜嫩与夏日的蓊郁,叶子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黄,有的已近乎赭石色,在淡金的日光下,像一簇簇安静燃烧的火焰。古人曾在此折柳赠别,那满堤的离愁,如今似乎也被岁月冲淡了,只剩下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安详的风致。
目光越过柳丝的帘幕,便能看见河水的本身。灞河是开阔的,水流平缓,沉静地向西流去。河心处,生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芦花盛开了,是那种蓬松的、素净的白,在风中轻轻地摇着,像无数支柔软的笔,在湛蓝的天幕上写着无字的诗。偶尔有几只白鹤,或许是别的什么水鸟,悠然立在水边,忽而又展开双翅,掠过水面,翅尖仿佛要蘸起那清凉的河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便消失在远处的芦荡深处了。它们的影子,连同那些横跨两岸的、形态各异的桥影,一齐跌碎在粼粼的波光里,晃晃悠悠的,如梦似幻。
河堤之上,则是人的世界,是生气勃勃的人间烟火。这边,有一队身着鲜艳服装的男女在“走秀”,步态从容,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那边,打太极拳的老人们,一招一式,舒缓如流云,仿佛与这天地自然的呼吸合为了一体。更有练声的歌者,嗓音清越,穿透晨雾;打篮球、羽毛球的青年,身影矫健,挥洒着汗水。还有那彩绸翻飞的舞龙,那一个个奔跑着的晨练者……这一切,并不显得喧闹,反倒像是给这幅静谧的秋日画卷,添上了几笔灵动而温暖的色彩。他们各得其乐,各安其所,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我看着,听着,心里忽然感到一种难得的宁静与丰足。那是一种“赏心悦目”后的“心旷神怡”,是一种身处于美好之中的“幸福”感。这份愉悦,不仅仅是眼睛的,更是心灵的。仿佛这一路的风光,这一派安详而又充满活力的景象,是一道清泉,将平日积攒的尘虑与疲惫,都轻轻地洗涤去了。身、心、灵,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河水、这长空、这生命的热情,熨帖得妥妥当当。
车子终于过了南河大桥,天鹅湖站已在眼前。我忽然想,这霜降的节气,固然预示着秋的终结与冬的临近,万物似乎都将走向凋零与收藏。然而,你看这河堤岸边,生命何尝有过真正的沉寂?芦花以它的白,展示着另一种绚烂;人们的活动,更是在清寒中迸发出的、对抗萧瑟的热力。这或许就是一种启示:美好的生活,不在于季节的更迭,也不在于外境的顺逆,而在于我们是否拥有一颗能感知美、能融入美的心灵。
这颗心灵,能在霜降的晨风里,触摸到自然的脉搏,能在一花一鸟、一举一动中,体味到存在的喜悦与尊严。它自身,便成了最美的风景。
车到站了。我走下车,回头望去,那长长的河堤,那静静的灞水,那飘飘的芦花,那跃动的人影,都已合成一幅完整的画卷,珍藏于心。霜降虽寒,心却因这一路的遇见,而变得无比温暖与柔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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