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竹笛》(散文)。
文/雁滨
十月的京城,天高云淡,银杏正黄。紫竹院的鸽子广场上,一群灰羽的鸽子时而扑棱棱飞起,在秋阳里划出银亮的弧线,时而踱步觅食,发出咕咕的啼鸣。就在这片羽翼与落叶交织的秋光里,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执笛而座——孙楚泊来了。
她穿着深蓝羽绒上衣,长发如瀑垂落肩头。当笛声从她唇边流淌而出,不是江南丝竹的婉转,不是姑苏评弹的温柔,而是苍凉悲壮的秦腔,是八百里秦川的风光与豪情。
笛声起处,我仿佛看见黄土高原的沟壑纵横,听见黄河在壶口的咆哮。那是生长在黄土里的声音,带着泥土的质朴和风沙的粗粝。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千年前走来,带着秦皇兵马俑的肃穆,带着华清池水的温存,也带着蓝关古道的沧桑。
这个陕西女子,用一支竹笛,在这皇城根下的公园里,重建了她的故乡。
我想起“楚泊”这个名字的深意——楚地停泊?可她吹笛子非常动听。或许人生本就是一场漫长的漂泊,我们都在寻找灵魂的锚地。她在北京的秋光里吹奏秦腔,何尝不是在声音的国度里确认自己的坐标?笛声是她的乡愁,也是她的山河。
围观的人们渐渐多了。有拄着拐杖的老人眯起了眼睛,有年轻的情侣停下了脚步,孩子们也安静下来。她笛子独奏《秦腔即兴曲》,吹出了陕西秦腔的韵味,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散,掌声如鸽群般腾空而起。那掌声里,有感动,有敬意,更有一种共同的领悟——在这快速流转的时代,总有些什么值得驻足,值得倾听。
孙楚泊微微一笑,笛声再起。这次是欢快的,像渭河平原上丰收的锣鼓。
我忽然明白,真正的传统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这样活生生的传承。它需要像孙楚泊这样的年轻人,带着对故土的深情,在异乡的土地上让它重新开花。她吹奏的不只是一首首曲子,是一个民族记忆的密码,是千年黄土凝成的魂魄。
夕阳西斜,鸽影渐疏。她收起竹笛,深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可那笛声的韵味还萦绕在暮色里,像是给每个听者心中都种下了一粒黄土的种子。
原来,乡愁可以这样吹奏,文化可以这样传承。不必华丽的舞台,不用喧嚣的宣传,只要一颗虔诚的心,一支竹笛,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就能让一个民族的魂魄在笛孔中苏醒、呼吸、绵延。
这楚地停泊的笛声,终将成为更多人心灵的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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