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乡村小吃货
路边
宜兴有句老话叫“馋是细佬天性。”但“馋”历来不是褒义词,于是“吃货”一词便应运而生。“吃货”又不等于“馋”,“馋”而不能自己动手弄来吃的,叫好吃懒做。我曾经是乡村小吃货,不光是我,当然还有我那些表兄弟姐妹们。我出生在县城,童年却是在舅家的广阔天地里成长的。虽然城里细佬的衣服总比乡村细佬干净,但乡村细佬的乐趣绝对要比城里多得多。
春天,我们会就着土墙上的小洞洞掏蜗居在里面的蜜蜂,掏来的蜜蜂被我们玩腻了后,多半会被杀死,就为了舔一舔它密囊里的甜味。残忍吗?那时不懂残忍,也不懂它是不是益虫,只顾得玩了。夏天会做个小网兜,扎在长长的细竹竿上套树枝上的知了。我们把知了叫作大头网蝉,套来的大头网蝉先往石板上一掼,看它不动了,拿到田埂边生个小火堆就掰开烤,它翅膀下的那块肌肉立马就发出诱人的香味。夏天还是抠黄鳝和石蟹的季节,黄鳝和石蟹都喜欢在田埂上打洞,而且往往会在主洞之外再打个逃逸洞。
关于抠黄鳝和石蟹,我的本领没有表兄们高,首先我老怕洞里有蛇,其次是手脚也不如他们,特别是黄鳝,抓到了都捏不住。舅家村的灌溉渠叫洋垅沟,夏天的洋垅沟里,水深得可以没过我头顶,但秋天却老是只到我漆盖,这便为我们洸鱼提供了机遇。抂1鱼就是在洋垅沟中选一段两头筑起坝,然后用手或撩勺把水抄出去。最后缺水的鱼虾会在渠沟底里乱跳,这时只要把鱼虾往篮子里拾就是了。虽然没什么大鱼,但拿回家烧烧,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乡村小吃货,只要有心,找点吃的来刹刹馋几乎总不成问题。再如初春的杨柳叶采来烤饼,会留下满口清香。接着是满田埂的马兰、荠菜、野芹等,随时可去剪一小篮来。初夏的桑叶树下,少不了我们的身影,葚汁总是把嘴唇染得紫紫的。麦田里撬野荸荠,也是兴趣十足,顺便还可采些麦叫叫。麦叫叫是麦田里的一种野豆,豆荚可以做成哨子吹,尚未全老的麦叫叫采回来加盐煮一下,也是不错的美食。还有一种东西大约城里细佬也没吃过,那就是南瓜花,我是很喜欢的,因为摘南瓜花是舅婆交给我的专利活。
那个季节里,我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南瓜地,先把雄南瓜花摘下,去掉花瓣,把花茎插入雌南瓜花蕊。而剩下的雄南瓜花瓣洗净入锅加油炒一下,软绵绵油漉漉,很是可口。秋天爬到梧桐树上去打梧桐子,梧桐子可以象黄豆一样炒着吃。雨后草丛中长出的地衣呈深绿色,吃起来如木耳一般。冬天的原野虽然逊色了些,但围着火罐头烤蚕豆或黄豆的我们,一点也不逊色。再馋,扛着摥子去河埠摥一下,两三碗蛳螺便来了。
在乡村,几乎每个细佬都是吃货。我们那时,虽然粮食并不宽裕,但农副产品多,譬如山芋、萝卜、瓜果等,大人们总会把并不宽裕的主粮搭着农副产品翻花样吃。我们自己动手弄来的,往往还不在农副产品之列,取来很随意,吃来也很随意。现在的乡村细佬条件好了,光买的零食就吃不完,但我总觉得缺了自己弄来的那份成就感,还有那份乐趣。
2014年09月 宜城荆阳新村
作者简介:
路边,实名朱再平,江苏宜兴人,1959年生。20世纪80年代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学历。喜好文字,出版有小说集《陶女》、散文集《烟雨龙窑》《在氿一方》、主编集《悠悠岭下》《周济诗词集》《周济遗集》《宜兴武术》《阳羡风物》等。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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