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已深了,窗上霜痕皎白,月光悄悄漫进来,竟给这梦也染了几分凉意,仿佛洗也洗不净了。
枯坐窗下,抬头望去,几点寒星零零散散缀于天边,把微弱的光晕透过窗格,静静地将瘦影投在书案上。风起了,凉意刺骨,摇曳着窗外枯干的叶子。一片、两片、三片……纷纷扬扬,仿佛在无言诉说,又仿佛是最后的辞别。那沙沙的声响,不紧不慢叩着心坎,不知为何,竟引动了心底几缕莫名的忧愁。
月光澄澈如洗,静幽幽流淌而下,如同水波温柔地覆盖着池中瑟瑟的残荷。昔日夏日里亭亭的碧盖,如今只剩下筋骨突兀的枝干,倔强地在清冷的光影里印下一道道伶仃的痕。凝望着它们,心头便悄然浮起一阵莫名的酸楚——那些曾经饱满的生命与鲜艳的色彩,终究如水逝去,再难挽留了。

思绪不由飘远了,飘向名为“昔日”的远方。记忆中那些响亮的笑语与春风般的容颜,此刻回想,竟如隔着一层薄雾,恍惚而朦胧。它们分明是如此真实的存在啊,如今却只能小心叠放进回忆的深处,成了不敢轻易开启的旧匣——轻轻触碰,怕只触到尘封脆弱的回声。
而今夜盘旋在心底的,是另一番滋味。那是一种绵密入骨的别恨,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缚着柔软的心肠,越挣反而越紧,缠绕成终难解开的结。欢愉如朝露易散,离愁却如同暮霭难消——这其中的百转千回,恐怕唯有自己深谙其味了。

忍不住起身,凭栏远眺。眼前的路,沉沉没入夜色深处,蜿蜒着隐没于无尽的黑暗里。我怅然凝望,久久期盼目光能穿透这重重夜幕,看到些什么,或许只是在执着地期待些什么。直到脖颈也酸了,才蓦然惊觉——视野所及,天地空阔无边;连那本该捎来讯息的秋雁,竟也杳无踪影。空茫之中,仿佛只剩下了我站立的身影,连同这颗无所凭依的心,正在缓缓沉坠,坠入这愈加深浓的秋夜里……
天地间只剩下,我站立的模样,一同沉入这愈来愈浓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