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讨 债
王友春
“催催催!一天到晚像催命一样的,又不是不还你!” 电话那头的吼声透过听筒炸开,周宇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女儿监护室的红灯在他身后闪得格外刺眼,每一次闪烁都叩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这是周宇第五次找杨刚要钱。三天前,刚满十岁的女儿还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要礼物,转眼就高烧不退,县医院的诊断书像块巨石砸懵了全家 —— 急性白血病。夫妻俩带着女儿连夜赶往成都华西医院。刚入住医院,押金一交就是五万元,医生轻描淡写的一句 “后续化疗费用是无底洞”,让这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瞬间坠入冰窟。周宇把存折里的积蓄全取出来,又找亲戚借了个遍,才凑够一半,最后只能想起杨刚 —— 那个从 1993 年初中起就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杨刚以前一直在乡下打零工,总听人说“宁愿睡地板,也要当老板”,好不容易东拼西凑了点钱在荣县城开了间烧烤店。正应了那句“人又霉,心又贼”,前几年疫情反复,店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最后还是没能撑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最终欠了一屁股的债。去年杨刚找到周宇,眼里亮着光说西安烧烤生意火爆,想过去重操旧业,“宇哥,就差二十万周转,等我站稳脚跟,一定连本带利还你!” 周宇念着二三十年的情分,没敢跟妻子商量,偷偷把准备在城里买房的首付款取了出来。那笔钱是他一大家子人辛苦种柑桔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当时他妻子发现后夫妻俩大吵一架,冷战了半个月。
可如今,周宇找杨刚要钱,要么是电话无人接听,要么是杨刚在那头含糊其辞,一会儿说刚交了房租,一会儿说进了大批食材周转不开。这次更过分,直接对着电话吼了起来,那声音里的不耐烦,像针一样扎进周宇心里。挂了电话,他趴在监护室的玻璃上,看着女儿插着管子的小脸,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咬咬牙订了去西安的高铁票 —— 他必须亲自找到杨刚还钱,女儿等不起了。
高铁抵达西安时,暮色已经漫过城墙。周宇按着杨刚之前发的定位,找到了杨刚的 “巴适烧烤店”。店里人声鼎沸,烤串的香气混着啤酒味飘得老远,杨刚站在烤炉前,比去年瘦了不少,围裙上沾着油星,正笑着给客人递串,手腕上的旧手表还是当年周宇送他的生日礼物。周宇心口一堵,所有的担忧瞬间变成怒火,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杨刚,我女儿快不行了,你今天必须把钱还我!”
杨刚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慌忙把他拉到后巷。“宇哥,你别在这闹,影响生意。” 他压低声音,从钱包里掏出一叠沾着油的钱,大概三千多,“我最近真没钱,这点你先拿着应急,等过段时间……”
“过段时间?” 周宇打断他,声音发颤,“你忘了当年你爸妈离婚,是谁把你拉到家里住了半年?是谁每天早上给你带馒头?我女儿等着钱救命啊!我为你两肋插刀,你现在是想插我两刀?你搞清楚,我当初借钱给你是为了让你翻身,不是现在让你给我翻脸!”
杨刚的脸涨得通红,眼眶突然红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周宇接过来,上面 “尿毒症” 三个字格外刺眼,患者姓名是杨刚的母亲。“我妈上个月查出这病,每周要透析三次,一次就要几千块。这店是我跟人合伙的,每个月赚的钱刚够给我妈治病,我……” 杨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烧烤店每天要忙到后半夜,甚至通宵,粘到床就像睡死了一样,我真的没办法。”
周宇愣住了,手里的诊断书像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正想开口说 “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的护士打来的:“周先生,您女儿的手术费有人交了,说是您的朋友,还留了句话让我们转告您,说当年的情分他没忘。”
周宇猛地看向杨刚,对方却别过脸,望着巷子口的路灯,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围裙。这时,一个穿围裙的女人从店里跑出来,对着杨刚喊:“老杨,你妈透析的时间快到了,我已经跟医院约好了,现在就走?” 女人转头看见周宇,愣了一下,眼里瞬间泛起泪,低声说:“宇哥,你别怪老杨。他最近把自己的股份低价卖了,凑了二十万,本来想这个月干完就回老家找你,他妈妈得这病,老杨自己也查出了肺癌晚期,医生说…… 说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刚厉声打断:“你别说了!” 他捂着胸口,身子晃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像纸。周宇冲过去想扶他,却被杨刚推开。
突然一阵晚风吹过巷子,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周宇看着杨刚强撑的背影,手里攥着那叠沾着油的钱,心里阵阵涟漪……
作者简介姓名:王友春,
笔名:镜国王子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76年2月
藉贯:四川省荣县
电话:17608138666
自贡镜国眼镜有限公司创始人
四川省小小说协会会员
荣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荣县农民作家协会副会长
乡村作家会员
荣县新联会梧桐分会副会长
荣县科普志愿者协会会员
作品散见多个纸刊与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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