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归 心
孙爱民
时光不曾停下脚步,二十岁时参加工作,转眼离开家乡已经五十个春秋,当年那个青春焕发的我,已是霜染青丝白发苍苍了。一本退休证无声的睡在抽屉里,是我经历四十余年岗位工作的奖赏。没有了朝九晚五,卸去了所有责任,安然于平平淡淡的生活,晨昏无事,但心头却时常生起一种极其浓烈且挥之不去的情愫——就是对故乡的牵挂与思念。在新开河与乌力吉牧仁河左右岸夹角处,那片冲击平原的丰厚物产喂养我长大;也是埋葬了父母温热身影且魂归于斯的地方。因此,一份特殊的思念在岁月里的沉淀愈发醇厚绵长,像一根细密地拉扯不断的线,在心头日牵夜系。

乡愁,是个时髦的词汇,但于我而言,早已不是书本里单薄的字眼,而是融入生活点滴且又是刻骨入髓般的具象记忆。是清晨在厨房熬小米粥时,忽然涌上心头的、妈妈忙活在大锅台边飘来的烟火气,带着柴火与粮食的温暖;是傍晚坐在躺椅上逍遥时,耳畔无端浮现的,爸爸温声叫我小名的声音,熟悉的气息仿佛爸爸就站在我的身旁;是整理旧物时,翻看泛黄的老照片,指尖抚过影像里老宅院那颗沙果树的纹路,嘴里还会出现当年偷吃没有熟透的沙果满嘴酸涩的滋味;是和发小招猫逗狗讨人嫌的种种乐事。脑海里常常会回放着故乡的记忆,尽管我曾经亲眼看到了故乡原本坑洼不平、雨天满是泥泞的土路,早已经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乡亲们也全部住进了冬暖夏凉的砖瓦房,尽管农耕都实现了机械化 ,乡亲们不用像当年父母那样,顶着烈日弯腰掰苞米、挥着镰刀割麦子了,但是,在我梦里的碎片中却总会有过去曾经的一幕幕闪现。
一晃就进入古稀之年了,大概上了年纪的人都一样,晚上觉少了,一旦睡着了却总爱做梦,梦境几乎都是故乡的、自己年少时的光景:老宅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妈妈在锅台前忙碌,铁锅里贴着一圈玉米面大饼子;爸爸扛着锄头下地归来,裤脚粘着泥土,一只手上捏着一只蝈蝈,在疲惫的笑容里喊着我的名字,让我把蝈蝈装在笼子里。可梦醒时分,枕边只剩一片冰凉,会久久不能自已。我深知,故乡已经根植我的灵魂与肉体,对故土的思念,对故园的祈盼,早已在心底写成了一张沉甸甸的心愿清单。

我愿村头那颗老榆树永远长青,开枝散叶,留住记忆里那榆钱甜爽的滋味;愿畦田滴灌的井水永远清澈,像汨汨泉水滋养着每一年的玉米、小麦,让庄家都能喝足水分,结出饱满的果实,不辜负乡亲们付出的辛劳;我愿村口的水泥路更加平整宽阔,既能载着村里的孩子驶向远方求学,也能让归乡的人,远远望见这条路,就知道家的方向;我愿留在村里的父老乡亲们身体硬朗,无病无灾,岁岁平安,年年都能迎来丰收。

我常常会对着故乡的方向轻声呢喃:“爸爸妈妈,请您们看一眼吧,家乡已经实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曾经在一首诗中写到“宁无锦衣夸乡党,惟愿父兄年胜年”。离开故乡五十载,从体制内退休也已经八年了,时光带走了青春,改变了容颜,却从未冲淡过对故土的惦念,藏在心底的祈愿,无关名利,无关繁华。我从未求过什么衣锦还乡的荣光,唯一的祈盼和牵挂,就是故土无恙,亲人安康,日子越过越红火。

乡愁,是深扎在心底的根,归心是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即使隔着岁月与距离,也始终朝着魂牵梦萦的故乡亮着。这份虔诚的思乡情,这份朴素的祈盼心,会伴着故乡的春夏秋冬,在岁月里慢慢流淌,年复一年,永不改变。
孙爱民的《归心》以细腻笔触勾勒出游子对故乡的深沉眷恋。文中,退休后的闲适生活反衬出乡愁的浓烈——晨昏间,母亲灶台的烟火气、父亲唤名的温声、老宅沙果树的酸涩滋味,如电影片段般在心头反复放映。作者以“冲击平原的丰厚物产”为根基,将乡愁具象化为可触摸的温暖记忆,即便故乡已焕新颜,梦中仍定格着旧日场景:玉米饼的炊烟、泥土裤脚的锄头、蝈蝈笼里的童趣。这种思念无关时空变迁,而是灵魂深处的根系,如“细密拉扯不断的线”,缠绕着对老榆树长青、井水清冽、道路平坦的朴素祈愿。文中“宁无锦衣夸乡党,惟愿父兄年胜年”的诗句,道出归心的本质——非求荣华,惟愿故土无恙、亲人安康。乡愁是永不熄灭的灯,照亮归途,在岁月长河中流淌成虔诚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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