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菊
作者 如月
主播 东霞
这消息来得恰好。日子定在11月初,那时节,暑气早已退得干干净净,连那最后一丝缠绵的、属于夏的燥热,也必被几番秋雨洗刷尽了,天地间该是一片澄明而寥廓的清寒。图书馆的413室,想来是极安静的。窗外,若有几株老树,那时叶子也该黄了大半,在下午疏淡的阳光里,闪着些金箔似的、脆生生的光。风一来,便有三片两片,悠悠地、不大情愿似地,旋落而下。这光景,正配得上“秋之韵”这三个字,也正配得上那一册名为《如菊》的书。
我的思绪,便不由得飘向那位名唤白菊敏的作者了。一位六十多岁的女校长,这身份里,自有一种端然的、令人起敬的意味。我想象她的模样,大抵是清癯的,眼神里应含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温和与坚定。军人家庭的出身,赋予她一种内在的纪律与风骨,如菊之枝干,挺秀而坚韧;而高级外语教师的生涯,又让她在异域的文字里浸染过,眼界是开阔的,心思是细密的。这两种气质交融于一身,便成就了一种独特的风韵——不是春花的烂漫,不是夏荷的浓烈,而是一种秋日般的、内敛的丰饶。
菊,便是这般性子。它不在春日里与百花争妍,也不在夏日凑那份热闹,它专等秋深霜重时,才从容不迫地,将自己一瓣一瓣地打开。那颜色,也多不是夺目的,或是净白,或是淡黄,或是浅浅的紫,疏疏落落,抱香枝头,自有一番不与世争的清华。白校长以“如菊”名其集,实在是她为人与为文最恰切的注脚了。那位北京学者吕凤波先生在报上的赞语,我虽未得亲见,但推想起来,所赞扬的,怕也正是这份于浮世中坚守的淡泊与馨香罢。
于是,那公益活动的情景,在我心中便愈发地清晰起来。那不是一个喧哗的会场,而更像一次老友的雅集。下午两点半的光景,日影西斜,光线透过明净的玻璃,在室内投下长长短短、温暖而安详的影子。人们静静地坐着,或许手中就捧着一册素雅的《如菊》。轮到诵读者上台了,他或她的声音,也该是沉静的,不高亢,不激越,像秋日傍晚的风,拂过一片安静的菊圃。那些从散文诗里流出来的句子,大约也是洗尽铅华的,写的或许是校园里一株老槐的落叶,或许是某夜批改作业时瞥见的一窗星光,又或许,是回望一生时,心底泛起的那一丝无悔的、淡淡的甜。

这一切,声音,文字,光影,以及窗外那几片偶尔落下的黄叶,都融在了一处,酿成一杯无形的、清冽的菊茶。不必饮酒,只消这么静静地听着,看着,想着,人便有些微醺了。这微醺,不是醉,是一种从尘俗中暂时解脱出来的清宁与慰藉。
到那时,我定要去。不为什么,只为在那样一个清朗的秋日,去会一会那本名为《如菊》的书,去感受一下那位如菊的人,所留下的一缕悠远绵长的韵致。那韵致,当如一丝极幽淡的冷香,在图书馆清寂的空气里,在每个人心头,袅袅地,盘旋不去。
202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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