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窗闲思：半生悟得单程意
文/胡成斌
这几日，天总是阴阴的，欲雨不雨的样子，空气里浮着一种微凉的、潮润的清气。我独坐在窗下，看外面那几株老槐树，叶子是墨绿绿的一片，静静地，仿佛也沉浸在一个悠长而古老的梦里。心是静的，静得能听见时光从脊背上滑过去的、那极细微的簌簌声。于是，那句盘桓心头许久的话，便又清晰地浮了上来：“人生没有返程票。”
是的，没有返程票的。这趟行程，自我们啼哭着踏上，便只有那一往无前的、沉默的铁轨，伸向那茫茫的、不可知的远方。我们买的是单程票，看过的景，遇过的人，经过的事，都像车窗外的田畴屋舍，倏忽地来，又倏忽地去了，再也寻它不着。爱过，是春日里一场猝不及防的骤雨，去时只留心头微凉；错过，是秋夜里一颗划空的流星，转瞬便归夜空沉寂——到头来，都只是“经过”罢了。好事如醇酒，宿醒后余一点惘然；坏事如鲠在喉，岁月里终成磨圆的沙。
人这一辈子，回想起来真真是不长。仿佛昨日还是田埂上追逐蜻蜓的少年，今日对镜已见两鬓星星之白。这渐渐老去的路途上，我忽然觉着，最要紧的竟是“善待自己”。这善待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心境的豁达：不再黏着外界纷纭，不再抱怨生活凉薄，不再咀嚼无法更改的纠结。那些曾灼伤心神的无谓人事，如今连看也懒得看一眼。我学着将心神收回，像呵护风中烛火般照顾情绪，像珍视舟楫般顾惜健康——这皮囊虽旧，却是载我走完余程的唯一依靠。
人世的繁华，我曾是向往过的。那万千灯火、喧阗市声，似藏着无穷热闹与可能。而今却懂，万千繁华远不及一瓢“浮生若水”的淡泊安心。水至柔至静，映照万物却不滞于物；百般滋味尝过，最熨帖的仍是心底“至味”——是午后清茶的余甘，是夜读与古人神交的默契，是此刻无牵无挂的片刻安宁。
生活最好的状态，该是“按自己的脸色行事”。不是任性，是内里的从容与真实：倦了便歇，喜了便笑，想说话时寻一二知己，厌烦时便独自默然。一点一点向喜欢的事物靠近，那些书、那些画、那些静默山水、那些无用趣味，即便不能得偿所愿，这靠近的姿态，已是“按自己心意活着”。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极细的雨丝，悄没声地润泽万物。我推开窗，一股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忽然想痛快笑一场，不为喜悦；想坦荡哭一场，不为悲伤。只是觉得，能这样不纠结、不后悔、不遗憾地活着，便很好。前路依旧茫茫，但那单程票根捏在自己手里，终究踏实了几分。
作者简介
胡成斌（笔名:凝渊）：男，汉族，1980年1月出生于安康市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2022年毕业于杨凌职业技术学院农业生物工程分院，1999年开始发表作品，2015年至2018年任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支部委员兼村文书，2018年至今任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党支部副书记，早阳镇人大代表、早阳镇党代表，2025年西北工业大学法学本科毕业，乡村振兴规划师，汉滨区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鲁南作家》编辑部特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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