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赴梦归：故土寻根

作者/余成刚

一、归心似箭：赴一场跨越千里的寻根之约

     “什么是故乡？你不在故乡的时候，你才有了故乡。”这句曾触动心底的话，在车子驶入故乡县城的那一刻，有了最真切的注解。六年了，这是我阔别故土的第六个年头，也是五十载人生里，第四次踏上鄂豫皖交界的大别山区红色土地。此行专为已故祖辈亲人送寒衣。两个月前，我梦到了去世多年的大伯，梦中的他褪去了生前孤苦伶仃的模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尘世所有困顿。醒来后，归乡的念头愈发强烈，原本计划11月启程，终是按捺不住牵挂，提前到10月出行，且比与表姐约定的时间又提早了两天抵达县城。

二、亲情暖意：故土之上的温情相聚

（一）表姐的盛情：细致妥帖的照料

       表姐张华六十多岁，在县城打拼得风生水起，本可安享清闲，却始终扛着家庭责任，事业上依旧干劲十足，这份坚韧与担当让我十分敬佩。出发前约定归期时，表姐要开车接我，我婉拒了，想着自己打车更方便。抵达县城后，我告知表姐已提前两天到达，她又急又喜，坚持让我住她提前准备好的房子而非酒店，盛情难却下我只好顺从。到了表姐的办公室，她热情迎接，得知我习惯喝熟普，立刻起身去煮，还推掉了后续的工作安排，执意要全程陪我。安顿好住处后，表姐带我去吃了地道的家乡菜，晚上又特意在家中设宴接风。

（二）童声暖意：归家感的瞬间唤醒

      刚走到表姐家楼下，就听见上方传来清脆的童声：“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抬头一看，正是表姐的小孙女沐沐，她扒着楼梯栏杆，小脸蛋红扑扑的。那稚嫩的声音撞进心里，瞬间漾起满满的暖意，漂泊多年的归家感在此刻变得无比真切，仿佛所有的奔波与思念都有了归宿。

（三）甥舅畅谈：共鸣中的欣慰与亲切

       席间，我和外甥畅谈甚欢，听他讲述工作经历与人生感悟，其成熟稳重与责任担当让我倍感欣慰，许多观点不谋而合，共鸣强烈。在故乡的两天里，表姐和外甥把我的生活安排得妥帖周到，满是亲情的暖意萦绕身旁。

三、寒衣寄思：墓前的追念与告慰

（一）山坡祭先祖：知祖德感祖恩

      次日清晨，表姐已提前备齐寒衣、纸钱、鞭炮等祭拜物品，我们一同前往村子边的山坡，祭拜太爷和爷爷的合葬墓。通往墓地的路不算平整，杂草丛生，表姐一路紧紧拉着我的手，反复细心提醒我注意脚下。我对太爷和爷爷并无印象，他们在我出生前就已离世，唯有从长辈口中，才能零星拼凑出他们在动荡岁月里艰难支撑家庭的过往。这些年，每逢春节、清明，我和儿子都会在新疆居住地的十字路口遥祭，表文由儿子认认真真书写，长辈的名字、居住地、所送物品一一列明，火光中寄托着跨越千里的思念。如今站在墓前，心中既有未能及时亲临尽孝的愧疚，也有终于抵达故土祭拜的踏实。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太爷、爷爷，孙儿来看你们来了，这次来是知祖德，感祖恩，传家风。家里一切都好，愿你们在那边也开开心心的。”我们清理干净墓前的杂草，将纸钱和寒衣铺展在坟前，燃起的火光跳跃着，鞭炮声在山坡间久久回荡，表姐轻声叨念着祝福，我静静伫立，仿佛能感受到祖辈们穿越时光的凝望。

（二）公墓忆亲恩：念往昔传家风

       随后，我们前往新建的公墓。奶奶和大伯的墓是去年刚迁置于此并排在一起归葬。我对奶奶同样没有记忆，她也在我出生前就已去世。而大伯的身影，却在纸钱燃起的火光中愈发清晰。记得他曾来新疆做白内障手术，那段日子里，他教我背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字句间的苍凉与思念，如今才懂其中深意。我第一次回故乡时，也是他细心照料，带我熟悉家乡的一草一木。大伯是个文人，我当兵期间，他常寄来用娟秀毛笔字写就的书信，字里行间满是牵挂与期许。可谁曾想，这样一位温润的文人，却因当年的因言获罪，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此后便孤身一人，决然一生终老。他的人生满是颠沛与孤苦，却始终坚守着对家族的牵挂，用笔墨传递着血脉的温度。这些年的遥祭，我也总会在表文中细细诉说对他的思念，如今站在墓前，这份牵挂愈发浓烈。我在心里对他们说：“奶奶，大伯，我来看你们了，等我儿子考上大学，一定带他来让你们看看家族的后辈。”表姐按当地规矩摆放好祭品、点燃纸钱，鞭炮声在公墓上空回响，她轻声诉说着家里的近况，风吹过公墓，仿佛是奶奶和大伯在回应这份跨越时空的思念。

四、依依惜别：故土的牵挂与叮咛

       祭拜完所有亲人的第二天，我便要启程返程了。表姐执意要送我到信阳，我多次劝阻，她却始终坚持。到了信阳，我与几位战友相约聚会，表姐安顿好我的住处后才放心离开，之后仍不断发来微信关心我的行程与近况。临走时，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反复叮嘱：“故乡永远是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

五、三重归来：寻根之旅的深刻感悟

      此行归乡，远非一次简单的行程，而是完成了一场精神上的三重“归来”，让我在寻根之旅中收获了满溢的温暖与深刻的感悟。

（一）身体的归来：跨越千里的故土相拥

      从北京到鄂豫皖，火车碾过千里铁轨，载着我对故乡的牵挂穿越山河。当车轮缓缓驶入县城车站，双脚再次踏上大别山区的红色土地时，六年的漂泊与思念仿佛有了具象的落点。脚下的泥土带着熟悉的湿润气息，眼前的街景虽有变迁，却依旧藏着故乡独有的烟火韵味。这场地理空间的跨越，让我从异乡的奔波者，重新变回了故土的归人，每一步都踏在魂牵梦萦的牵挂里。

（二）心灵的归来：漂泊灵魂的温暖安放

      初到表姐家，沐沐那声清脆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便撞开了我心底的防线，稚嫩的童声像一束暖阳，融化了六年的疏离与漂泊。表姐煮好的熟普茶香袅袅，地道的家乡菜满是熟悉的味道，外甥推心置腹的畅谈更是让我倍感亲切。在亲情的包裹下，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归家感”被瞬间激活，所有的孤独与迷茫都有了归宿。原来，心灵的漂泊从不是距离的遥远，而是缺少亲情的滋养，这场归乡，让我的灵魂终于在故土的怀抱中安稳停靠。

（三）精神的归来：家族血脉的传承觉醒

      站在祖辈的墓前，火光跳跃间，太爷、爷爷在动荡岁月中支撑家庭的坚韧，奶奶默默无闻的善良，尤其是大伯饱经磨难却依旧温润的灵魂，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大伯寄来的毛笔书信、教我背诵的诗句，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家族记忆，此刻都化作了刻在血脉中的精神密码。我终于明白，归乡不仅是祭拜逝去的亲人，更是与家族的精神内核对话。这场精神的归来，让我明晰了“知祖德、感祖恩、传家风”的意义，也让我更加坚定了传承先辈风骨、带孩子寻根续脉的决心。

六、归途眷恋：岁月绵延的家族牵挂

     五十岁的我坐在返程的高铁上，心中满是温暖与眷恋。家乡的模样虽变，但亲情与牵挂从未褪色。这场三重归来的还乡之旅，不仅了却了送寒衣的心愿，更让我懂得：故乡是心灵永恒的归宿，传承是对逝去亲人最好的告慰，而那份带着孩子寻根的约定，终将让家族的牵挂在岁月中绵延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