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中四十载,聚首话当年
作者/张华应
审核/徐丽华
主播/芬 芳
总编/李淑林

秋阳漫过窗棂,在案头洒下一片暖金时,鲍海波的电话恰好打来。“老师,我们想您了,小聚聚?”那声音穿过四十二年的风,褪去了少年时的清亮,却仍带着桃铺中学教室里特有的、怯生生又热辣辣的语调,让我的指尖倏然一颤。
放下电话,记忆如老槐树的枝叶,在心头层层铺展。当年的桃中,青砖瓦房立在田埂边,黑板是刷了墨的木板,风一吹,粉笔灰便伴着槐树叶的清香飘满教室。我总记得海波在数学课上偷偷画小人,被我瞥见时,红脸蛋埋在臂弯里,本子往桌肚塞的模样;贾卫民总抢着抬水,劳动课后,蓝布褂的肩头印着两道淡淡的汗渍,却笑得格外爽朗;张佐伦爱数学,晚自习后的操场边,他总用树枝在地上画几何图形,围着一群凑热闹的少年;还有郝嘉苗,安静地坐在教室中间,笔记写得工工整整,回答问题时,语调轻柔却条理分明,像春日里淌过田埂的溪水。
再见时,桌前的他们早已换了模样,却又似从未改变。海波成了村支书,黝黑的脸上刻着风霜,说起村里新修的水泥路、刚建的文化广场,眼里亮得像撒了星子:“老师,现在娃上学有校车接,不用再走五里山路啦。”卫民穿了挺括的西装,是市里有名的律师,聊起帮农民工讨薪的案子,语气依旧是当年那般执拗的坚定。佐伦接过话,他成了中学的数学老师,笑着拍桌:“我总跟学生说,你们师爷当年教我的解题技巧,现在轮到我往下传。”嘉苗还是那副温和模样,只是白大褂换成了便装,说起抗疫时的日夜忙碌,眼底藏着医者的沉稳:“就盼着老师们都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
菜香袅袅里,我们聊起桃中的旧时光,像拾起散落在时光里的珍珠。春天在后坡挖荠菜,夏天在小河里摸鱼虾,秋天捡槐树叶当书签,冬天围着煤炉听我讲课文。那些细碎的片段,明明隔了四十余年,却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海波说,当年他画的小人,后来给村里的孩子看,孩子们笑他画得不如动画片;卫民忆起抬水时摔了一跤,是佐伦扶着他,两人淋着雨跑回教室;佐伦则念着我当年塞给他的那本旧数学题集,书页都翻烂了,至今还在书架上放着。
也聊这四十二年的日子。从自行车铃响遍村路,到小汽车停满村口;从黑白电视里的雪花点,到智能大屏上的高清影像;从走半天的土路,到朝发夕至的高铁。海波说,村里老人现在领着养老金,看病能报销,逢人就说“赶上了好时候”;卫民感慨法治越来越完善,老百姓的腰杆越来越硬;佐伦笑着说,现在的孩子能上网课、看直播,教育条件比当年好得没边;嘉苗则轻声道,医疗技术进步了,很多从前治不好的病,如今都有了希望。
饭凉了,话却越聊越热。没有推杯换盏的喧闹,只有老友般的絮叨,和师生间的温情。临走时,他们执意送我回家,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当年毕业时,他们背着书包,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时光在我们的鬓角染了霜,却没冲淡那份纯粹的师生情。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我忽然觉得,这四十二年的岁月,就像一坛陈酒。当年的少年们,带着桃中的印记,在时代的浪潮里长成了各自的模样,却始终记得教室里的槐花香,记得黑板上的板书,记得那份师生间的暖意。
愿我们都能安度晚年,也愿世间所有的师生情,都如这坛陈酒,越品越醇,越藏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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