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换位思考刍议
作者:杨 东
百度地图显示不过 638 米的路程,我却走了近两个小时 —— 昨夜赴朋友茶园之约的这段插曲,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漾开的 “换位思考” 四个字,竟让我辗转到凌晨四点。
起初只觉是自己认路本事差,明明按导航走到了指定小区,却在楼群里绕得晕头转向。电话里反复问朋友 “茶园附近有没有标志性的东西”,得到的回应先是支吾,后来只一句 “N 号楼”。可二十分钟里,我两次路过那栋楼,愣是没发现半点 “茶园” 的痕迹。天渐渐擦黑,空气里飘着朋友电话里藏不住的不耐烦,我攥着手机反复道歉时,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新闻培训班上讲的第一堂课。
那时我刚调入国家通讯社,主持新闻写作培训。每次发通知,都会在末尾附上长长的报到路线 —— 从乌鲁木齐站怎么坐公交,从地窝堡机场怎么打车,甚至会写清 “看到红山公园的雕塑就拐弯”“路过那家卖烤包子的老店再往前走五十米”。开课第一天,我就拿着这份路线解说词问学员:“你们从南北疆来,第一次到首府,眼里的乌鲁木齐是什么样的?”
没人能说清。
我便接着说:“我写这些‘标志性参照物’,是把自己当成了第一次来这儿的学员 —— 你们蒙圈的地方,就是读者看我们稿件时会犯迷糊的地方。”
做新闻三十年,前半段在地方与兵团媒体间挣扎,后半段在内外宣与省部媒体间转型,最痛的不是写不出稿子,而是明明觉得自己写得 “清楚”,读者却看得 “糊涂”。有次改记者的稿子,把 “团场秋收” 改成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某团职工采收棉花”,结果隔天见报时又被改了回去。记者说 “本地人都懂‘团场’”,可他忘了,我们的报纸还有外省读者,还有想看懂中国新疆的外国读者。
后来我在培训班里常说:写稿前先问三个问题:
我是本地读者会怎么看?
我是外省读者会怎么想?
我是外国读者能看懂吗?
这其实就是新闻人的换位思考:把自己从 “写稿的人” 变成 “读稿的人”,把 “我想表达的” 变成 “对方能理解的”。
就像昨夜找茶园,我急着要 “标志性参照物”,朋友却觉得 “说清‘大红门’就够了”。他站在自己的视角里,忘了我对小区的方位毫无概念 —— 就像当年那个记者,站在 “本地人的认知里”,忘了外地读者的陌生。
我们总习惯用自己的经验去判断别人的需求,就像走惯了的路,忘了第一次走时的迷茫;就像说惯了的 “行话”,忘了外人听来的困惑。
细想想,生活里的很多拧巴,其实都缺了点换位思考。
政府出台政策时,若能站在民众的角度想想 “办事会不会麻烦”,就不会有那么多 “跑断腿” 的抱怨;城管执法时,若能站在摊贩的角度想想 “一家人的生计靠什么”,就不会有那么多剑拔弩张;老师讲课前,若能站在学生的角度想想 “这个知识点难在哪”,就不会有那么多 “听不懂” 的无奈。
丈夫多站在妻子的角度,想想她操持家务的琐碎;
父母多站在儿女的角度,想想他们面对压力的焦虑;
老辈多站在青年的角度,想想他们追逐梦想的不易;
同事之间多替对方想想 “这份工作的难处”,朋友之间多替对方想想 “这句话会不会伤人”—— 就连邻里间,若能多想想 “深夜的脚步声会不会吵到别人”,日子也会少些摩擦。
昨夜最终还是朋友出门来迎,8 米外的身影在暮色里渐渐清晰时,我忽然明白:换位思考从来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不过是把 “我觉得” 换成 “他需要”,把 “我习惯” 换成 “他陌生”。就像我当年在路线解说词里写的那些 “烤包子店”“红山雕塑”,不是多复杂的导航,只是多了点 “替对方着想” 的心思。
返程路上,风里带着秋的凉意,可心里的 “换位思考” 四个字却越来越暖。
若是人人都能多一点这样的心思,或许 638 米的路,就不会走得那么曲折;或许那些 “痛苦的转型”“艰难的跃升”,也会少些磕绊;或许我们的日子,会多些理解,少些误解,多些温柔,少些不耐烦。

作者简介:
杨东,笔名 天然 易然 柔旋。出生于甘肃民勤县普通农民家庭,童年随母进疆,落户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三团。插过队,当过兵和教师;从事新闻宣传工作30年。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新疆报告文学学会第二届副会长。著有报告文学集《圣火辉煌》《塔河纪事》和散文通讯特写集《阳光的原色》《风儿捎来的名片》,和他人合作报告文学《共同拥有》《湘军出塞》《天之业》《石城突破》《永远的眺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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