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包》(微小说)
文/雁滨
手术室外的长椅冰凉，红红和芸芸并肩坐着，像两片被霜打蔫的叶子。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每一声都敲在她们紧绷的神经上。六十七岁的父亲躺在里面已经六个小时了。
“姐，王医生会尽心的吧？”芸芸攥着衣角，声音发颤。
红红捏了捏口袋里那张薄薄的银行卡——那是她们姐妹凑了大半年的手术费，其中八千块，昨天装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塞进了王医生的白大褂口袋。王医生推辞了两下，最后还是收下了。此刻她只能强作镇定：“会的，一定会的。”
当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时，姐妹俩几乎同时弹了起来。王医生摘下口罩，额上还带着未干的汗迹：“手术很成功。”没等她们松口气，他又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去办公室的路上，姐妹俩的心又悬了起来。芸芸偷偷扯了扯红红的袖子，用眼神问：是不是钱不够？还是手术有什么问题？她们不敢问，怕一问，刚刚燃起的希望就会破碎。
办公室很简洁，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装满医学书籍的书架。王医生从抽屉里取出那个熟悉的牛皮纸信封，推到她们面前。
“拿回去吧。”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术后恢复需要不少钱，你们挣钱不容易。”
红红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原来他收下红包，只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原来他退还红包，是为了让他们更有力量走下去。
三天后，一面锦旗送到了医院办公室。红红和芸芸精心挑选了最鲜艳的红色绸缎，上面八个金色大字：医者仁心，大爱无彊。
记者闻讯赶来采访王医生时，他正要去查房。面对镜头，他显得有些局促：“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收下红包，是为了让家属安心；退还红包，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采访结束，护士长悄悄告诉记者：“王医生这些年退掉的红包，加起来有一百九十多万了。每次他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说这是他的‘安心账’。”
窗外，一树玉兰正在早春的寒意中绽放。那些洁白的花苞像极了医生白大褂的颜色，干净、纯粹，在料峭风中坚持着自己的温度。
有些温暖，恰是在触摸到生活的冰冷后，才显出它真正的分量。就像那退了红包的手，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地托住了生命该有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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