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微小说)
文/雁滨
城郊村里的那户人家,两个女儿,仿佛是造物主随手捏就的两件迥然不同的作品。
老大春霞,是父亲挂在嘴边、母亲引以为傲的勋章。她一路读到博士,在城里顶尖的企业上班,身影穿梭于窗明几净的写字楼,是这农家小院飞出的真金凤凰。老二红雨,则是那枚被遗忘在角落、却深深扎根于泥土的种子。她只有初中文化,心思灵巧,守着家乡这片土地创业,侍弄花果,也侍奉着日渐年迈的母亲。
母亲是传统的,心里总揣着一杆秤。她觉着女儿家书读得再高,终究得有个归宿。于是,她托了媒人,费尽心思为春霞物色了一个对象——家在邻县,家境殷实,小伙子人也本分踏实。这在母亲看来,是给春霞漂泊的辉煌,找了一个安稳的码头。两年来,虽未正式定下,但双方家庭心照不宣,只待水到渠成。
今年国庆,秋阳杲杲,是个好日子。红雨从县城风尘仆仆地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羞涩与决然的光彩。她没绕弯子,径直走到母亲跟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妈,我把证领了。”
母亲先是一喜,皱纹里都漾开了笑意,忙问:“和谁?快给妈看看。”
红雨从包里掏出那两个鲜红的小本子,像捧着一团灼人的火。母亲接过来,打开,目光落在并肩的照片和那熟悉的名字上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干瘪,失色。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半晌,只挤出一句:“你……你们……这是啥时候的事?”
那结婚证上的另一方,赫然是母亲两年前为春霞托媒相看的那位对象。
从那天起,这个家,仿佛被一道无声的霹雳劈成了两半。春霞,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电话成了单线的汇款通知,问候凝固在冰冷的转账短信里。那个曾经承载着姐妹欢笑的小院,只剩下红雨忙碌的身影和母亲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她依旧孝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创业也小有起色,可空气中,总漂浮着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心上,细微却持久地疼着。
那两本鲜红的证书,像一道深深的界碑,隔开了曾经的血脉相连。它记录的,不仅仅是一段婚姻的开始,更是一个家庭某种完整性的终结,在无声处,留下无尽的回味与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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