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广昌

十月底，随友人造访池江黄元大王邓老板的家。刚下车，我便被屋角几株挂满“灯笼泡”的苦蘵攫住了目光。它们像一群顽皮的绿衣童子，提着明晃晃的小灯笼，在秋风里轻轻摇曳，仿佛随时要发出“啵啵”的清脆笑声。这熟悉的身影，瞬间将我拽回童年——那时我们管它叫“打额泡”，总爱摘那饱满的果实，往伙伴额上一摁，“啵”的一声，伴随一阵嬉笑，便在秋日的草地上荡漾开来。几十年过去，那声音犹在耳边；今日重逢，竟如老友相见，不由俯身细看：

苦蘵是茄科一年生草本，高不过膝，茎枝斜逸旁出，似不羁的野少年，披着细软的短毛。叶如碧绸，阔卵形，在茎上参差互生。夏秋之际，开出灰黄色小花，低调地藏在叶腋；花落后，花萼却悄悄膨大，生出棱角，裹成一个个玲珑的“绿灯笼”——这便是“灯笼草”之名的由来了。待成熟时，果萼依然青翠，里头藏着圆润如珠的浆果。

苦蘵别名众多，每一个都藏着一则乡野传说：“鬼灯笼”“天泡草”“爆竹草”“响铃草”“打额泡子”……这些名字如一串风铃，在记忆的巷子里叮当作响。

它不择居处，田野山坡、荒园墙角、井边草坪，但凡半阴湿润、泥土肥沃之地，都能见到它洒脱的身影。

苦蘵入药，始载于《本草拾遗》。

全草味苦酸，性寒，能清热化痰、利尿解毒、消肿散结，常用于感冒咳嗽、咽喉肿痛、湿热黄疸、痢疾水肿、热淋及天疱疮、疔疮等症。因性寒，孕妇忌服。

其果实味酸平，可解毒利湿，治牙痛、天疱疮；根则苦寒，擅利水通淋，适用于水肿腹胀、黄疸热淋，亦为孕妇所忌。

虽未入国家药典，仅为地方习用，苦蘵在民间却一直默默守护着乡民的健康：

治百日咳，取适量水煎，调白糖服。

咳嗽不止，配鼠麹草同煎，或加冰糖调饮。

痢疾，取茎与根水煎，红白砂糖随症调服。

咽喉肿痛，鲜草捣汁，和水冲服。

牙龈肿痛，煎汤含漱。

湿热黄疸、咽肿咳嗽、热淋，单味水煎服。

睾丸炎，配截叶铁扫帚内服外洗。

偏头痛，全草煮蛋服。

大便不通、肚腹胀痛，水煎温服，得泻即舒。

脚气水肿，配鲜半边莲，加甜酒同煎。

大头风，头面浮肿起痒疙瘩，鲜茎叶煎汤熏洗。

天疱疮，煎洗或干粉调油外搽。 

白喉，配鲜凤尾草、牛膝根同煎。

菌痢、扁桃体炎，鲜根茎水煎服。

急性肝炎，鲜根捣汁冲服。

疔疮，配鲜苍耳捣烂加糖外敷。

牙痛，果实在口中含于痛处。

急性支气管炎，果实配甘草、牛蒡、胖大海同煎。

唇疔，根汁冲米泔水服。

现代研究亦窥见其不凡：全草含魏察苦蘵素，茎叶含酸浆苦味素，果实含乙酰胆碱。上世纪九十年代有研究发现，其提取物中的酸浆苦味素在体外对多种人肿瘤细胞株——如肝癌、宫颈癌、鼻咽癌等——表现出抑制活性，尤其抗肝癌作用显著。

然而数十载春秋流转，相关研究似秋叶飘零，再无后续。是西医方法难解东方草木的玄机？抑或别有缘由？

我凝望着眼前这茄叶般的苦蘵，它静立风中，灯笼轻摇，仿佛藏着一卷未写完的医典。多盼有识之士能接过这绿色的火炬，照亮它抗肿瘤的奥秘，让这乡野间的“老朋友”，为世人点亮又一盏健康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