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崔和平
夜深了,窗外的风轻轻地叩打着玻璃,好像是谁在低语,又好像是谁在叹息。我独自坐在灯下,茶已经凉透,却仍然不愿意起身。记忆如潮水一般,在寂静中悄然涨起,漫过心堤,淹没那些本来想深埋的片段。情殇,这两个字,本来轻如尘埃,此刻却重若千钧,压在心头,久久不散。
爱情,曾经是我生命中最温柔的信仰。它到来的时候,如春日初阳,暖了寒枝,醒了沉梦。我们曾经在花开的季节里并肩而行,笑声洒落在小径上,好像星星坠入凡尘。你说过,要陪我走过四季,看尽流年。我信了,信得那样笃定,仿佛时间也会为我们停驻。
可后来,风起了,云散了,誓言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碎成了无声的叹息。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决绝的告别,只是渐渐地,彼此的目光开始回避,话语变得稀薄起来,像秋日里逐渐干涸的溪流。终于有一天,我们站在人海两端,沉默如陌路,仿佛曾经的炽热,不过是错觉一场。
情殇,不是轰然倒塌的巨厦,而是悄然裂开的瓷器。起初,只是一道细纹,不显眼,不疼痛。可是每一次触碰,每一次回忆,那裂痕便蔓延一分,终至无法修补。它不似刀割那般痛快,却像一根细针,日日夜夜,轻轻扎在心上,不流血,却疼得清醒。
我曾经试图遗忘,用忙碌来填满时间,用喧嚣来掩盖寂寞。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画面便如潮水一般涌来:你低头微笑的样子,你轻声唤我名字的语气,你曾经在雨中为我撑伞的背影……原来,最深的伤,不是失去,而是明明失去了,却还在记忆里反复重逢。
愈合的过程,漫长而具体,如同在布满荆棘的路上蹒跚前行。
最初的日子里,我甚至无法面对那些共同的“痕迹”。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我却在衣柜深处翻出了那件你曾经夸赞过的旧毛衣。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羊毛,仿佛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你的气息。在那一刻,积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我抱着毛衣,在空荡的房间里放声大哭,任凭泪水浸湿了衣衫。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将毛衣仔细叠好,放进了一个旧箱子里,盖上盖子,也试图将那段记忆暂时封存起来。这笨拙的“断舍离”,是我为自己划下的第一道界限。
后来,我开始强迫自己走出家门去。记得那是一个初春的清晨,空气中还带着寒意。我独自一人去了城郊的植物园。园子里人很少,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那些刚刚冒出嫩芽的树木,还有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我蹲下身,仔细端详一朵小小的蒲公英,它是那么渺小,却倔强地生长在石缝间。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像它一样,那怕环境再艰难也要努力汲取阳光雨露。我拍下了那朵蒲公英的照片,放在手机的锁屏上,它成了我那段日子的“精神图腾”。
再后来,我重新拾起了搁置已久的画笔。画室里,我铺开一张宣纸,调好颜料,却久久无法下笔。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如同我当时纷乱的心绪。我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构图和技巧,只是任由笔尖在纸上涂抹。起初是混乱的色块,渐渐地,我画出了一片被风雨打湿的梧桐叶,叶脉清晰,边缘却有些残缺。画完之后,我凝视着它,心中竟然奇异地感到一丝平静。原来,将内心的伤痛具象化,也是一种释放和疗愈。
还有一次,朋友约我去爬山。山路崎岖,我几次想要放弃,双腿酸痛得像灌了铅。但是山顶的风景在召唤,朋友们的鼓励在耳边回响。当我终于气喘吁吁地登上山顶的时候,放眼望去,群山连绵,云雾缭绕,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感涌上心头。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生活中的许多痛苦,就像这登山的疲惫,只要坚持下去,总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站在山顶,我对着山谷大声呼喊,喊声在山谷间回荡,仿佛也将积压在心中的郁结一并释放了出去。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件,如同一束束微弱的光,一点点照亮了我内心幽暗的角落。它们不是奇迹,却实实在在地支撑着我,从泥泞中一步步走了出来。
我也曾经怨过,恨过,问过“为何”。可是时间教会我,有些答案,本就无解。爱情不是因果,不是付出便有回报,不是坚持就能永恒。它像一场相遇,来时如风,去时无痕。我们曾经共拥一段光,已属难得,又何必强求它永不熄灭?
情殇,是成长的代价,也是灵魂的刻痕。它让我明白,爱过,已是恩典;痛过,方知深情。那些泪水,不是软弱,而是心还在跳动的证明。那些辗转难眠的夜,不是折磨,而是灵魂在黑暗中自我缝合。
如今,我已经学会与伤共处。我不再逃避回忆,也不再执着于“如果”。我开始重新聆听风的声音,开始注意路边悄然绽放的野花,开始在清晨为自己煮一杯热茶。生活并未因为失去而停止,反而在伤痕处,长出了新的枝桠。
或许,真正的愈合,不是忘记,而是接纳——接纳那段感情的真实存在,接纳它的美好与遗憾,接纳自己曾那样热烈地爱过,也那样深刻地痛过。
情殇已远,而我,正走在通往春天的路上。逝者已逝,珍视当下。不忘过去,感恩既往;展望未来,作别西天的云彩!
作者简介:崔和平,网名古榆苍劲,河北省平山县合河口乡桂林村人,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石庄市作家协会会员,平山县评论家协会副主席,龙吟文化编辑部执行总编,曾被授予“感动平山十大人物”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