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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一颗石 (小说)
作者:李寿富
一
每到清明时节,在南京的一个郊县境内的一个小山包上的一个坟堆前,总 有一堆燃烬的纸灰尘随风飘舞;而在坟堆前竖立着的一块用水泥浇铸的墓碑下 也总有一只木制烟斗。烟斗里填满的烟丝在冒着缕缕青烟,也总有一只斟满了 白酒的小瓷酒杯平静的放在烟斗旁。显然这两样祭物是这坟堆的主人生前的癖 好之物。每年来此祭扫的是一年轻小伙子。而后几年便又多了一年轻女子及一小女孩。(那肯定是年轻小伙子成了家,有了妻室儿女,便一家三口结伴而行)。 那年轻女子及小女孩自然是那年轻小伙子的妻子及女儿。那墓碑上所刻文字有 一奇特之处一生于?年一仙逝1978.12.21.一先父倪权之墓一子倪增高立。即死者生年不知、而立碑者是死者之子这不是奇特之处吗?哪有儿子不知老子的生 辰的呢?这倪权是谁?这倪增高又是谁?他们是不是父子?这些都是一个个待解的谜。
二
一九二0年的一个夏日的夜晚在山东泰安一个坡岭下的羊肠小道上,走着 行色匆匆的四个人。领头走着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壮汉,他不时地回头招呼 后面三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快点,别让人看见—快点走?”那三个孩子喘着 粗气,不停地喊着问着:“三叔。咱这要到哪里去?还要跑多远?”跑到羊肠小 道的尽头,眼前是一条左右两岔的大道。壮汉停下步,也喘着粗气,蹲下把三 个孩子拥到怀里,对着梢大一点的孩子说:“善光,你领着善明就顺着这条路, 往北方一直走,走到天亮就能走到你姐姐的家了,我领着善磊往这边去,到山 西找俺老家去。记住,走到哪儿都别忘了给俺家报仇!“然后,壮汉泪水盈盈的 亲了亲善光和善明,把他们俩推向了向左的一条道上,自己拉着善磊向右边的 一条道上走去。月光渐渐地将他们四个人的身影掩去。
这个叫善明的小孩就是书中的主人公一倪权。他和哥哥善光跑了一夜的黑 路总算摸到了姐姐居住的村子。可一打听,早在一年前姐夫和姐姐就外出做生 意去了。何时回来?到什么地方?村中无人知晓。村中有一马姓汉子,此时正 要外出做工。见这两个孩子投亲不着回家不能怪可怜的,便将他俩带上了路 。这么四处打工打了七八年,在这一年的一次开山劈石中,那个马姓汉子和善光 都死于飞石之中。善明在乡友的帮助下,料理完马姓汉子和哥哥的丧事之后, 便决意要回自己的家去了。也是巧合,在他回家的途中,偶遇山东军阀张宗昌 手下的一个团在往他家泰安那一带开拨。那团里的一个连长也是泰安他的一个 乡里的人,不知是看在同乡的份上还是其他什么缘由,非执意收留他给自己当 勤务员。就这样,倪喜明十拉来岁,趁黑跑出村子,七年后,穿着一身军装很 雄壮的在一个大白天又回到村子。可只呆了两天,就又随队伍开拨了。村里人 都记得这个善明就那回穿着军装回来过一趟,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在任何地方 见过他的面。也许善明已经到台湾去了。也许善明现在北京做了一个什么大官 了。也许他早已死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村里的人后来只要谈及倪家,对于善 明大家都做这么三种估猜。
抗日战争爆发前夕,这支部队已被将介石收编。倪善明他们也曾被将介石 派往前线与日本人周旋过。这算得上是一支骁勇善战的部队。在与日本人的交战中,也曾打过几个漂亮的战斗。在将介石撤到重庆时候,这支部队被急令调到重庆,成为一个宪兵团。倪善明这时是上尉连长。
倪善明他们所在的这支部队中的大多数人大惑不解,为什么在前线共产党 领导的部队同日本人打得最为激烈的时候,他们被撤往后方,远离前线?
三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小个子刘声煽得不知所措。“你凭什么打我?”被 打的刘声有点发怒。煽刘声耳光子的是上士班长胡福来。他仍吼叫着:“老子打 你又怎么样?”〉
倪善明抽烟是在当兵前学会的,而喝酒则是在重庆的那几年开始的。那天 他邀了几个山东老乡聚在一起喝酒拉呱。倪善明借着酒兴在发牢骚:
“咱们来这几年了,枪是打了不少,可日本人一个没打着一为什么把我们困 在这儿?”
有个胆小的排长小声地提醒到:“连长一说话注意点,要让上头听见了,又要找 我们的岔儿了!”
“怕什么!他们总不能把给毙了吧?大不了解我的职。这个连长我还不想干 呢?就是叫我干营长、团长又有什么意思?人家在前线同日本人打得激烈勇猛, 而我们则缩在后方整日逍遥于事,我算是看透了!”
其实,他们在这儿的聚集,早已被一个人在旁悄悄地注视着。这个人就是 他们的参谋长。此人姓张,河南人氏。他悄悄地听了一会,又悄悄地离开了他们。
话说这一年的4 月,日本人正式宣布无条件的投降。不久善明所在的这个 宪兵团,被奉调重返南京。在途经河南时,他们的那个张参谋长陪着一个陌生 的中年人,突然召集了全团所有的人,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意想不到的命令: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开往南京,因为你们已经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支部队了。 ……我姓宋叫宋起来一是你们的团政委。张胜是你们的团长。如有不愿顺 从的,我们不勉强,你们可离开我们找出路一 “宋起来的话未说完,就被大家 的掌声所打断。全团竟没一个人提出来不愿意的。第一个鼓掌的就是倪善明, 不:这时已改叫倪光明了。
自上次倪善明同老乡聚集发牢骚,被张胜无意发现后,张胜就一直注意着 这个来自山东的上尉连长。从那以后,张胜就常常同他亲近,向他灌输时局、 命运、人生等一系列的在倪善明听来是非常新鲜、非常入耳的道理。倪光明也 渐渐觉得他们的这个参谋长不象其他的头,他给人以一种和蔼的可亲感。最后 被证实为是一位打入进来的共产党员。在河南哗变前夕的一个晚上。张胜单独 地找倪善明进行了一次使倪光明人生道路发生转折的交谈。
“倪善明,你现在可能已经知道我是一个什么人了?”
“知道:你肯定是那边的人。”
“恩:知道就好。你出来多久了?为什么离家出走的?”
“我离家已20多年了。小时候,在家里有人要将我们倪家斩草除根,我三 叔就带我兄弟三人逃命出来了。”
“你还想报仇:”“是的:我想报仇:”
“可你抱的什么仇?你这么多年走的是什么路?”
“我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是怎样走过来的?”
“现在我有一条新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什么新道?”
“一条光明大道: 一实话告诉你,我们团马上就要随总部还都南京,在走 到河南境内时。有人接应我们,我们这个团整个哗变一你愿意跟我走吗?”
倪善明望着张胜,半响说不出话来,他双手紧握着张胜的手,频频点头。 张胜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此事切莫外露,不能有半点疏忽,我对你是非 常信任和器重的”。
“我懂!参谋长,从今天起,我就改名叫倪光明:为了我的人生转折。”两人四目相望,双手紧握。
此后,倪光明他们就成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的一员,随刘邓大军 转战大江南北。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迈出坚实的一步。
时间到了一九四九年的十月,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城楼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不久,张胜领着倪光明来到了由刘伯承元帅任院长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在新的阵地战斗。这时候的倪权与张胜的感情与日俱增,除有革命部队中的上级与下级关系之外,倪光明视张胜为可敬的恩师、可亲的兄长。这次是张胜主动要替倪光明改名,他说:“倪光明上次在重庆是你很愿意地坚定跟 我走光明大道,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倪光明,现在我们是真正获得新生,劳动人民真正当家作主,政权掌握在人民手中,我看你就叫倪权吧?你看怎么样—?”
倪光明看到解放后了全国各地的人民大众个个脸上喜气洋洋,人人身上焕 发出前所未有的干劲,这个政权是真正的被人民掌握,这个政权是牢固的,倪 权这个名字是很有代表的纪念意义的。因此,他很欣然地接受倪权这个名字! 自己不就是出生劳苦大众的人家?自己不就是人民大众的一员吗?
四
倪权在膳食科科长的位置上很专著地工作着。他很热爱这份工作。就在倪 权任科长两年多后的一天,学院召集所有干部、教职员工开了一个很严肃、很 叫人吃不透精神的一个大会,为保持中国人民解放内部的纯3洁,让所有不是直 接参加革命工作的人诸如投降、哗变、起义的人员重新向组织说明自己在参加 革命前的经历材料以备组织重新核实任用。
这时候的倪权则很吃透这个精神。他对政治很敏锐,敏锐到这个大会与接 着将要进行地清洗联系到一起。他想与其被动的被清洗出去不如自己主动地离 开而要明智,再则还不会牵连到与其有关的人员,尤其是他所钦佩的张胜不能 让他因自己而受累。因此,倪权违心的没有向张胜透露一点点自己的离开和去 向的迹向,便向组织递交了一份自动离职的申请报告。很快报告送到上面的第三天,就被批准离职。接到批准离职的第二天,倪权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刚 刚适应的膳食科科长的职位。就离开了他很敬爱的张胜同志,就离开了他要为之奋斗终身的革命队伍。这一自以为是的选择又一次使倪权在自己的人生道路 上发生了极大的转折。
他在离开学院前的哪个晚上,已经走到了张胜所居住的那座小楼前的窗下, 可是他刚想去掀门旁的电铃时,举起的右手又慢慢地放了下来。在往自己的住 处回走的路上,倪权想了很多很多。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还是愚蠢的;是冲动 的还是深思熟虑的;要不要让自己的恩师兄长张胜知道;以后如遇到什么问题, 会不会牵连到他。还是不让张胜知道为好,让他知道自己离开了以后,去责怪 自己、去赞成自己、去痛骂自己、去支持自己,以后在自己找到新的工作后, 再去张胜那一趟。或者说以后有适当的机会再去报答张胜对自己的关怀和恩情。 这一夜倪权竞反常态地睡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好觉。
离开了军事学院,倪权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别后多少年的家了,想到了自己 家的亲人。他最终还是想到应该就在南京找一份新的工作,等有了新的工作单 位后,再抽机会回山东老家一趟。
倪权选择了南京市政工程公司这一新的工作单位作为自己新的岗位,自己 在当兵前跟老家的马叔在外打工的几年中,就干过泥瓦匠活,在这个岗位上自 己可以施展原先学会的技艺。就这样,倪权抓起了瓦刀,重又开始了工人的生 涯。这年的秋天四十出头的倪权与一个在南京大户人家做帮佣的女人许兰华组 成了一个家。
过惯了独身生活的倪权,在和许兰华成家的起初,还不习惯于“家”地约 束。他常常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工地上班,很晚才回家。回到家两杯酒下肚, 吸一袋烟就上床呼噜大睡,和女人说话只是在吃饭的当儿。许兰华常和他犯嘀 咕:“象你这种人,还是不成家好!”
倪权则不同她犯犟脾气,他咂着酒笑眯眯地说:“恩,不成家不好!还是有个家好!你看,有了家我回来就能吃个现成的, 一有酒喝有饭吃!”
许兰华也忍不住眯眯地笑着说:“那当然好!回来吃现成的,赶明儿你弄饭 我也吃现成的一 ”
“不!不!不!我们两人的工作不同一我看你最好回了那家人,就蹲在家 里算了,哪儿也不去?”
“不挣钱?吃你的饭,我才不愿呢!”
“这怕什么?我挣的钱也不是不够咱俩用?就听我的吧一哦!”
许兰华觉得男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两人组成的家,钱够用就行,丈 夫很辛苦地工作,自己不帮工了就可以专在家操持家务,让丈夫集中精神干好 工作不也很好吗?她便点点头说:“行!就听你的一可你在单位得好好地干,每 年给我戴朵大红花回来就行了!”
倪权与许兰华组成的这个家虽说只有两个人,可一年到头也还充满着欢乐 与生机。倪权也还真的每到年底就给许兰华戴朵大红花回来。又几年功夫,倪 权的工资已长了许多。倪权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对工作的热爱、靠的是实干的 精神、靠的是娴熟的技艺。
倪权的忘我境界是工程队里所有人共认的。那天为一个单位新铺了一片水 泥地,完工后倪权下了汽车快走到家里了,这时,天空鸟云密布他一看便知, 马上将有倾盆大雨。他立即回头乘车赶到那个单位,请传达室的一个门卫帮忙, 用汽车蓬布把水泥地盖好。等他往家走跳上公共汽车,瓢泼大雨就哗哗地落了 下来。从这以后,倪权就特别注意收听天气预报。
五
倪权在多年的实践中,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吃苦钻研的精神已积累起来 很多的造桥及铺路的经验。简单的抓瓦刀干活,尽管比别人干的快干的多,对 于倪权来说,已经不满足了。工程队每接一项工程,他都积极参加策划,把自 己的施工方案和盘托出,让工程队的头头有选择最佳方案的余地。
六十年代中期,我国决定在南京建造一座举世无双的长江大桥。由于当时 我国同苏联的关系已僵化到对立状态,我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为中华民族 争气,从设计到建造完全自行完成,不依赖任何国家。倪权所在的市政公司作 为协建单位,也开进了大桥工地安营扎寨。
尽管倪权为南京城建造过无数座大桥小桥,然而在南京的江面上建造这么 一座气势宏伟,举世嘱目的大桥他还是第一次,恐怕在他的整个人生中也只能辛的遇到过这么一次。因此,倪权很激动。他全身心地投入到里面去。他们 公司所分担的是整个桥面的铺造及桥堡的建造。虽说当时每个星期可以放假一天,乘船过江回到江南城里,同老伴团聚一次。可倪权常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 回家一次。老伴许兰华经常嘀咕他:“就数你最忙,你现在心中只有大桥,没有 我这个老太婆了,干脆我到你们工地上算了一”。说是这么说,可每次倪权一过 江回到家中,许兰华总是炒几个下酒菜, 一瓶八角一分的白酒犒劳倪权。
那次有一个多月了许兰华都没盼到过倪权回家一次。突然, 一个不是周末 的下午,倪权回来了,可随同而来的是两个许兰华不认识的陌生男子。许兰华 虽是嗔怒,而又诧异,却误认为是倪权带来的同事,仍高高兴兴地忙酒忙菜, 准备好好款待。却见倪权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忙了一老太婆,你给我 把换洗衣服找出来。我马上就回工地”!“怎么一马上回工地?”
“是的!我回来是为的告诉你一声,我最近一段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来了。” 两个随同而来的男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差不多了吧?我们走吧!”
许兰华这才觉出一是什么来了:“老头子,究竟怎么啦—?”
“没什么——老太婆: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倪权坦然无忌地随两个 同来的人走了。
在所有被隔离审查的人当中,倪权算是最“自由”的一个。别的被隔离审 查的人,被剥夺了劳动的权力,白天黑夜都被关在房子里。日夜写交待。而倪 权却有一个自由:白天照样正常干活,晚上才写交待。被剥夺工作的权利是倪 权最不能容忍的。他能获得这一点“自由”是因为他的问题不是太严重,还有 他平时同大家的人事关系也很融洽,最主要的是大桥工程指挥部从下面报上来 的桥堡设计方案中,对于倪权所构思的主堡“三面红旗”副堡“工农兵”塑像 很感兴趣。一旦最后被确定采用,就得倪权带大家去完成主堡和副堡的建造任 务。
北方人自有北方人的豪爽与耿直。现任专政小组副组长的吴汉清楚的记得 在南化公司的工地上所发生的一幕:当时吴汉和倪权等工人们刚从工地回到工 棚,突然来了两位公安人员,提着枪拎着手铐要来拘捕吴汉。正遇着从食堂打 开水回来的倪权。倪权上前询问公安员,凭什么来抓人?你们一不同领导打招 呼,二没有任何批捕手续,怎么还随便来捕人?把两个公安人员问得很是尴尬, 悻悻地走了。事后才得知是公安部门急于要破一个流氓案件,听信这一个案犯 的口供,把同名同姓的吴汉搞误会了。为此事,吴汉很感激倪权的为人。因而, 在吴汉所负责的专政对象中,对倪权他是重点照顾,尽可能的保护倪权,让他不受伤害。
随着阶级斗争的深入发展,运动的高潮愈来愈猛。那天,专政组押着所有 专政对象,过江到 公司去开批斗大会。他们一行人走到内桥的时候,从白下 路方向缓慢地驶来几辆军用大卡车。车上揪斗的与被揪斗的是不戴领章帽徽但 穿军衣的人。募地在第二辆车上,有一个亲切熟悉的脸庞然映入倪权的眼中。 倪权不由地停住脚步,朝车上望去,而车上那个被人押着膀臂,体形微胖的人 也同时看到了路边上的倪权,他也稍稍地抬起了头,微微的对倪权点了点,就 在同时,那人被右侧押着他的那个人重重地刷了一 巴。张胜!没错,是张胜! 倪权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多少年没见面,而如今竟会在这种场合下相见。他们 谁也没说话,只是面面相视。目光凝固了 ……军车从倪权的眼前缓缓驶去,倪 权的目光随军车远去。几颗泪珠湿润着倪权的眼眶。
这天的大会是批斗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大会,倪权他们只是被拉去陪斗而已。看着台上一个个胸前挂着在自己的名字上面打着×的大牌子的昔日的公司领导们,低着头左右两边被人揪着膀肩,倪权就联想到刚才在路上看到 的如此遭遇的张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明白这是一场什么运动?是谁在革 谁的命?倪权思绪万端!他可能永远不会明白自己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年代? 自己的最后结局会是什么?
批斗会结束,他们仍被押回江北大桥工地,继续他们地坦白交待与劳动改 造相结合的生活。只是随着对时间地推移,对他们的专政有所降温。,在长江大 建成通车的前夕,倪权的问题基本查实:即没现行罪行,又没历史罪恶,重又 恢复正常生活。甚至在举行通车剪彩仪式时,还被指挥部列为造桥有功人员而 被通知参加了仪式。倪权当时的心情可谓兴高采烈、心花怒放。那天仪式结束 后,倪权是胸佩几年没有佩戴过了的大红花回到家中的。
六
倪权同家乡的联系是67年开始的。他姐姐的一个孙子在老家的一所中学任 老师,他无意中在众多的“四旧”物品中,发现有好几封发自南京的信件,收 件人的名字叫许增宽,而许增宽正是自己的爷爷。于是,他把这几封信带回家 那给爷爷拆看。他的爷爷一看信的落款是倪善明,倪善明一这不是离家多年未 归的老人盼的二弟吗?许增宽赶紧叫孙子给南京发了一封信。不久,他们就收 到了回信。而倪善明早已改叫倪权了。在最近老家来的几封信中,老家人曾提 到了现仍健在的小弟在山西的情况。这样他们三者之间分别在多少年之后又有 了联系。平均一个月他们便互通一封信。通过相互间的通信,他们之间的亲情 便得到增强。倪权在信中不断地流露出思乡之情,流露出三姐弟要重聚的念头, 并一次比一次强烈。
这次在倪权给山西正常的发了第三封信后,不见山西回信的第四个月,才 接到了山西的一封信。当倪权拆开信封,展开信纸时,信件所描述的事使倪权 的双手颤抖了。信是倪权的弟弟的儿子写的。他说自己的父亲由于多年患气管炎病,在两个月之前便已病逝。未及时来信告知,是怕伯父受不了这一打击,而拖了一段时间才去信告知,这样在精神上;伯父可能要比突然告知能承受住 云云……尽管这样,倪权在阅完信后,已是泪流满面,最后是悲恸大哭……姐 姐在“文革”前已不在人世了,现在弟弟还未来及同自己相见又先自己而去, 自己的亲子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这是很不幸很不幸的了!
自己什么时候回老家去?一定要回家乡一趟!
光阴荏苒。1976年倪权被单位再三说服动员从单位退休回家。退休后的生活倪权很不舒适。太清闲太单调,他耐不住寂寞他一生是个闲不住的人。他想到应该继续工作,唯有工作他才充实。但在新工作之前,应该携老太婆回 一 趟老家。回家看看家乡的一草一木,看看家乡的一山一水,看看家乡的各位父老乡亲 。
泰山被尊为五丘之首,这是不可辩驳的。自己在小的时候,看泰山就是巍 峨挺拔,尽管自己没有上过泰山顶去观看过日出这一壮观景色。现在听到别人 说到泰山,自己就觉无比自豪。泰山是中国人的,泰山更是自己的。自己不就 是 泰山上的一颗小小的碎石吗?泰山的石头是坚硬的,不论落到哪里?
倪权现在整个沉浸在对家乡的思念当中。
当倪权还没来及作好回家的准备,便有好几家单位得知倪权已退休在家, 便派人找上门来。恳请倪权到他们单位去当技术顾问。这使得倪权的心里很矛 盾?最终倪权放弃了回家的念头,选择了一家校办工厂。这只是战暂时的,等把他们的产品扶持成功,自己再回家一趟。
校办工厂工资福利待遇相对而言比先前遨请的几家建筑单位要低得不少,但对于这一家校办工厂所上的项目倪权很感兴趣。这家校办工厂所上的项目是 建筑防水材料,并且产品是以提供学校建筑工程为主。这样,倪权不计待遇欣 然地接受校方邀请而开始了新的工作。
正当倪权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而为校方争得效益与信誉之时,倪权的身体终 因一生奔波积劳成疾,突然间彻底地垮了下来。
每当有新的用户来购买他们校办工厂生产的防水剂时,倪权都亲自带人到 施工现场为用户操作示范。那天倪权就是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因气管炎发作而气 喘不上来倒地昏迷被校护车送到医院的。
后经医生诊断倪权已从肺气肿转发为肺原性心脏病,那次发作是脑部缺氧 导致窒息昏迷。医生宣布他不仅不能再劳累而且须有人专门监护,以防随时有 不测之事发生。很快倪权的原工作单位领导得知倪权患病住院的消息,当即就 带着医务室的一个医生来医院看望倪权,这使得倪权很感激。他当着领导与老 太婆的面颤着声说:“算了一我不需再住医院治疗了,你们就把我送回家休息 吧!”医院的医生也认为象倪权这样的年龄患这样的病,住在医院也没多大意义, 回家静养更有助于他的生命的续延。
从医院回到家后,单位领导特叫那位医务室医生一定每天要到倪权家去一次,因为倪权家中的特殊情况。
一天晚饭后,老伴许兰华坐在床沿,陪伴着倪权,倪权双手抓过老伴的手 放在自己的胸前,声音低低地说:“老太婆,看来我是要比你先走一步了。你听 我的一我死后你就把我火化了吧!连周总理这样的人物都能火化,我为什么就 不能火化呢?再说听从组织的,你还可以拿到丧葬费补助费什么的,不然你什 么也得不到!何苦呢?一老伴许兰华这时已鸣鸣的在哭泣。
许兰华想到真是老头子突然哪天说去就去,那他们两个人都将是可怜与痛苦的 。
七
历史的规律不可抗拒。人的死亡也同样不可抗拒。倪权的生命已到了尽头。
在经历了人生六十五个春秋之后,倪权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从他的遗姿, 从他的遗容来看,倪权对于自己的死没有遗憾,没有痛苦。他没有愧对自己的 人生!
如果说有一点点不安的话,那就是自己坦然地先去,而将老太婆一个人孤 伶伶地留在世上。
组织上为倪权举行的追悼仪式还是很隆重的。尤其对死者是一个普普通通工人身份来说,已经是超出极大的规格了。
遗体火化那天,全公司所属各单位都派了代表参加。公司方面也来了一位 工会方面的代表。就在告别仪式结束,遗体将被推向火化间的时刻,公司党委 书记竟乘着小车亲自赶到,向倪权的遗体三鞠躬。当工程队队长向许兰华介绍 那人就是党委书记时,许兰华已是泪眼盈盈,很是受感动。
尽管许兰花不识什么大字,但领导在致倪权的惮词的时候,她还是全神贯 注的在聆听。她听到在195几年,具体五几年没听清。反正,“倪权同志就参加 工作”她听清了,还算是个什么“创建人”。“倪权同志自参加工作以来,勤勤 恳恳,任劳任怨,尤其在建造长江大桥的时候,他蒙受冤屈,在行动失去自由 的情况下,仍然踏实工作……他是为人民立了大功的一”由于许兰华自己控制不住的哭声,感染了会场上的大部分人,全会场一片哭泣声。追悼仪式在一片哭泣声中结束。许兰华在自己的哭泣声中被人搀离会场。
倪权的骨灰被许兰华的两个弟弟带到许兰华自己家的祖坟一六合县的一个 小山上掩埋掸。不久,倪权生前所在单位又派人送去一块水泥浇铸的墓碑,立 在倪权的坟头。
倪权死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许兰华都在想:怎么老头子的追悼会上念的 悼词中,只从老头五几年参加市政公司工作起如何如何,只字不提老头子在去 市政公司工作前在军事学院的事呢?更没提到在解放前老头子为革命打江山的事呢?
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曾经对自己说过好多好多解放前的事情。说过他少年 打工的事,说过他在国民党军队中的事,说过他在共产党军队中的事,说过他见过许多国民党大人物的事,说过他见过许多共产党大人物的事, 一这些事老 头子难道没对别人说过?难道组织上不知道老头子的许多事?
“唉!一 “许兰华不时地叹气想到老头子最惨的是离家出走几十年,就再 没回过家,如今死了,都睡在咱的家里。
想了一段时间,许兰华差人写了一封信给了倪权的山东老家。信是写给老 头子的姐姐的孙子的。
( 完 )
草于1992年4月6日

个人简介:学名/李寿富;法名也即微信昵称/紫云;目前从事影视拍摄表演工作,参演的作品有电影巜特警使命》、电视剧巜人民的财产,现名“突围“》、《我叫赵甲第》、巜猎心者》、《梦在海这边》、《八零九零》、巜人民的警察》、《兵自风中来》等多部影视剧;同时爱好诗歌与旅游,并有诗作分获国内和国际诗歌大奖赛等奖项!《诗文艺》诗刊签约会员(诗人)!【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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