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丞相与蜀汉》
文/雁滨
五丈原的秋风吹动军帐,案头的灯焰摇曳不定。五十四岁的诸葛亮搁下笔,听见体内某种东西正随着更漏一点点流尽。他想起二十七岁那年的茅庐,春雪初融,刘备三顾的足迹深深印在泥泞里。那时隆中的竹影婆娑,他指点江山的语气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从二十七到五十四,这二十七年的距离,竟要用整个后半生来丈量。
少年诸葛亮在荆州读书,最爱在月明星稀的夜晚独坐草庐。他观天象的姿势早已娴熟,却仍会为流星的坠落而心动。那时的他像一块璞玉,在乱世中默默打磨自己的光泽。青年诸葛亮羽扇轻摇,一把火在博望坡燃起,烧退了夏侯惇,也烧出了卧龙的名声。那跃动的火焰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恍若晨星。
中年的诸葛亮走在白帝城的夜色里。刘备的托孤之言还在耳边回响,江山社稷的重担突然变得具体而沉重。他接过的不只是相印,更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王朝最后的希望。夷陵的火光还在天际隐隐发亮,烧尽了蜀汉的精锐,也烧干了刘备的生命。他在那场大火后的灰烬里,开始一点一点重建这个国家的骨骼。
于是他开府治事,事必躬亲。南征的路上,他七擒孟获,不是炫耀智谋,而是要收服人心。那些瘴疠之地的雨季,他常在军帐中咳嗽,笔下的《出师表》却字字滚烫。街亭失守时,他流着泪斩了马谡,那泪水里有痛惜,更有对法度不容私情的坚守。每次北伐,他都像在下一盘无法回头的棋,手中的棋子是蜀中的儿郎,是积攒多年的粮草,更是他日渐消磨的生命。
上方谷的那场雨来得太突然。火攻的计策即将成功,雨水却浇灭了胜利的希望。他仰面承受着雨水,第一次感到天意如此真切而残酷。五丈原的秋风越来越紧,他强撑病体巡营,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这个时代最后的悲歌。
回头看刘备的一生,那个在涿县编草鞋的少年,怎会想到有一天要承载整个汉室的命运?他像一株藤蔓,在乱世中顽强生长,直到遇见诸葛亮这棵大树。白帝城的那个夜晚,他托付的不仅是儿子,更是一个未竟的梦。
而刘禅,坐在龙椅上的四十年,是否真正明白父亲和相父的苦心?成都的宫廷里,他听着蜀地的丝竹,可曾听见北方铁骑的嘶鸣?当他在洛阳说出“此间乐,不思蜀”时,诸葛亮若在天有灵,该作何感想?
诸葛亮的白,是《出师表》上墨迹的纯白,是五丈原秋霜的皎白,更是他一生襟怀的坦白。这种白,照亮了昏暗的乱世,也照见了后世无数灵魂的底色。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生洁白谁能及。他高度智慧、忠诚的形象千年传唱。他在《诫子书》中写“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这八个字,是他用一生践行的准则。
当我们今天再读三国,读的不只是计谋与争战,更是在读一种精神——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担当,那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修养。诸葛亮用他五十四年的生命告诉我们:人生的价值,不在于寿命长短,而在于是否活成了照亮黑暗的那盏明灯。即便这盏灯终将熄灭,它的光芒却会在历史的长夜里永远闪烁,指引着每一个在黑暗中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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