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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笺浅记：一笺一惦念，一念一责任
作者：高金秀
天祝的午后，日光软得像化开的蜜，漫过华中学校的铁门时，还带着点秋桂的甜香，落在值班室的窗台上，叠成薄薄一层暖。我刚把上午的执勤记录叠好，指尖蹭过纸页边缘的毛边，就看见校门口那棵老梧桐树下，立着个佝偻的身影——是位老爷爷，头发白得像落了霜，手里攥着个碎花布缝的药袋，另一只手把张纸条按在胸口，脚步慢悠悠的，却透着股急。
“同志，能帮我把这药给初二的孙女不？”他走到跟前，声音有点发颤，指节因为攥着药袋泛了红，“孩子咳了好几天，说啥不肯请假，我怕耽误上课，早上去药房配了药就赶过来了。”我赶紧接过来，药袋里的药盒硌着手，硬邦邦的；展开那张纸条，铅笔字歪歪扭扭的，却一笔一画没断过：“初二（3）班林晓，感冒冲剂，每日三次，每次一袋，温水冲”，末尾还画了个圆乎乎的太阳，墨色晕开一点，像是写的时候太用力，笔尖顿了顿。
“您放心，等她下课我亲自给她。”我把纸条压在登记册最上面，又把药袋放在窗台下——那儿晒得到太阳，不凉。老爷爷点点头，转身走的时候，还回头望了望教学楼的方向，眼神黏在三楼的窗户上，好一会儿才挪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心里忽然软下来：这哪是一袋药，分明是老人家揣了一路的惦记，怕孩子疼，怕孩子耽误功课，连纸条都写得这么仔细。
可忙起来的时候，心就慌了。下午课间铃一响，学生们涌到门口，有喊着取外套的，有递着家长电话的，叽叽喳喳的声儿把值班室都填满了。我低头登记，笔尖在本子上飞快划着，手里递着东西，脑子也跟着转，竟把桌角的药袋忘到了脑后。等最后一个学生跑远，值班室静下来，我才猛地想起——那张写着药名的纸条呢？
我赶紧翻登记册，一页页抖着，抽屉缝、桌腿边、甚至门口的台阶都找了，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可那张带小太阳的纸条，就是没影。手心一下子冒了汗：这不是别的东西，是药啊！林晓感冒得重，要是记不清怎么吃，或是拿错了，耽误了病情可咋整？老爷爷写纸条时认真的模样，还有他望教学楼的眼神，一遍遍在脑子里转，愧疚像根小刺，扎得人坐不住。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阿姨”两个字飘进来，细声细气的。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个女生，校服领口扣得整整齐齐，马尾也梳得顺，就是脸太白，鼻尖红红的，说话时还带着点咳嗽：“阿姨，我爷爷是不是给我送药了？”
是林晓！我赶紧把药袋递过去，声音放得轻，带着歉意：“药在这儿，就是……你爷爷写的纸条，我不小心弄丢了，上面记着怎么吃药。”她接过药袋，手指顿了顿，眼里闪过点慌，可很快又抿抿唇，说：“没事的阿姨，我知道是感冒冲剂，以前爷爷也给我买这个。”
可我哪能让她“知道”就行？万一这次爷爷换了药，或是加了剂量呢？我拉过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我指了指门口的公用电话：“孩子，咱不能赌‘差不多’。你爷爷年纪大了，特意写纸条，就是怕出错；你感冒不舒服，更不能马虎。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问问爷爷具体买的啥药，一次吃多少，核对清楚了再拿回去，好不好？”我怕她觉得麻烦，又补了句：“这样你安心，你爷爷也放心，咱不拿身体开玩笑。”
林晓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望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那笑浅浅的，像午后的阳光，把她脸上的苍白都驱散了点：“阿姨，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这就去打电话。”她说着，攥紧药袋，脚步轻快点走向电话亭，阳光落在她的背上，小小的身影，却透着股懂事的稳。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拨电话时，手指有点抖，可说话时很认真，时不时点头，挂电话的时候，脸上的慌劲全没了，还朝我挥了挥手。原来啊，粗心犯的错，只要用认真补回来，就能把麻烦变成安心。
没一会儿，林晓跑回来，眼睛更亮了：“阿姨，我问清楚了！就是爷爷写的感冒冲剂，一次一袋，温水冲。谢谢您提醒我，不然我真就随便吃了，万一记错了就不好了。”我接过她递来的听筒，又把药袋往她手里推了推：“回去记得按时吃，多喝热水，盖好被子，感冒好得快。”她点点头，声音里满是感激：“谢谢阿姨！”说完，她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走，走了几步，还回头朝我挥挥手，马尾在阳光下晃了晃。
我回到值班室，先把桌角擦干净，又从抽屉里翻出个铁夹子——以后再遇到家长送药、送重要东西，一定把纸条夹在登记册上，绝不能再这么粗心。阳光落在夹子上，闪着点光，像那张纸条上的小太阳，暖得人心头发热。
我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梧桐叶慢慢飘下来，心里忽然明白：所谓责任，从来不是要做什么大事，就是在这些细碎的日子里，把别人的惦记当成自己的事，把可能的疏忽换成周全。就像老爷爷认真写的药笺，林晓懂事地核对，我笨拙地弥补——每一份小心思里，都是不想辜负的心意。
午后的风又吹进来，带着桂花香，拂过桌角的铁夹子，也拂过我的心。原来把一件小事捋顺，把一份惦念传妥，就是平凡日子里最动人的暖，也是最实在的责任。那张丢失的药笺或许会被忘记，但那份认真与牵挂，会像值班室的阳光一样，一直留在心里，照亮往后每一个值守的日子。
【作者简介】高金秀，女，大专，小学一教师，爱好广泛，书法，书画，跳舞，唱歌，写作，发表论文三四十篇一等奖，在教学方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书法，书画，多次获得国家级优秀奖，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教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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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余禄珍（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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