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想对母亲说（二十一）

王慧仙

亲爱的母亲，我心中积攒了无数话语想要向您倾诉。最深刻的记忆是父亲离世时，您悲痛欲绝，哭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整日恍恍惚惚。众多婶婶和阿姨前来安慰，您才在悲痛中缓缓振作起来。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每人每天仅分得二两主食，您却宁愿自己粒米不进，也要确保奶奶和我们几个孩子能吃上饭。由于缺乏营养补充，您的身体久久未能恢复，瘦得皮包骨头。

有一天，奶奶把我和姐姐叫到跟前，神情凝重地说：“看见你娘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吗？她可不能倒下。”听了奶奶的话，我和姐姐才猛然惊觉母亲的身体真的垮了，撑不住了。我含着泪问奶奶：“这可怎么办？娘就是不肯多吃一口。”奶奶道：“‘人是铁，饭是钢’。你姐姐要上学，不在家，就由你负责盯着，让你娘每顿饭多吃一碗，身子骨自然会慢慢硬朗起来。”在奶奶的叮嘱和我的劝说、监督下，母亲的身体渐渐好转，可那思念成疾的心病，终究是“神仙难医”。

直到七十二岁离世前，母亲仍在深深怀念早逝的父亲。娘啊，请原谅我们那时年幼无知，未能体谅您的心，没能给您足够的慰藉。

三年困难时期，您没日没夜地赶制针线活，挣来微薄收入，换来柴米油盐，独自支撑起全家老少七口人的生活，还供我们几个孩子读书。后来，有位婶婶见您一人持家太过辛劳，便苦口婆心劝您改嫁。可您为了照顾奶奶和我们兄妹，甘愿吃苦受穷，坚决不肯再嫁。这份坚毅感动了那位婶婶，她非但不恼，反倒对奶奶感叹道：像这样为了顾全家庭、誓不改嫁的女子，天下实在少有。

母亲，您为了供我们上学，忍受着生产队长的刁难；“你家两个丫头在上学，休想领救济款。”分粮时，众人你推我搡，争抢前排干净的粮食。而您，为避开“你家两个丫头在上学”这类刺耳的闲言碎语，默默站在远处，分得最后那些沾满泥土的脏粮。我从婶婶们的议论中得知后，愤愤不平要去理论：“上学何错之有？”您却拉住我，轻声教导：“吃亏是福，莫招惹他们，忍让些也无妨。”那时，我还以为您懦弱怕事，如今才明白，您深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母亲啊，您为我们求学之路咽下了多少委屈？您献出了自己的后半生，既当爹又当娘，照料我们几个懵懂的孩子和年迈的奶奶，在孤寂中度过晚年，何等辛劳！当时我们年少无知，不时惹您生气，实在愧疚难当。

可叹的是，您在世时，我未曾亲口道一声感激。常言“爱无疆界亦无距离”，愿我的心声穿越时光隧道，抵达九泉之下的您。母亲，您可曾感知？是您赋予我们兄妹几人此生幸福，我们深深感恩——安息于九泉的母亲！

作者简介：王慧仙，退休教师。爱好写作、绘画、旅游等。早年创作，有作品见诸报端，《上海“母亲陵”》曾获奖。近年来，相继在《茌平文苑》发表散文、诗歌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