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太行绝笔》连载

第十五回 关家垴上

        药喝了三天，左权胸口的疼总算轻些，能扶着炕沿慢慢走了。这天刚擦黑，彭总掀帘进来，脸上的神情比窑外的寒风还沉，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电报，进门就往桌上一拍：“冈崎那股鬼子，钻到关家垴了！”

        左权赶紧凑过去，指尖抚过电报上的字迹——日军冈崎支队五百多人，误闯总部腹地，还占了关家垴的制高点，正抢修工事。他眉头拧成疙瘩：“这地方易守难攻，跟个铁疙瘩似的。”

        “铁疙瘩也得啃！”彭总把烟锅往鞋底磕得砰砰响，火星子溅在地上，“这帮狗娘养的一路烧杀，附近几个村都遭了殃，不把他们灭了，没法给乡亲们交代！”

        左权摸出怀里的烟盒，指尖摩挲着太北的胎发，忽然想起张老汉说的“鬼子抢不走俺们的心”。他把烟盒攥紧，抬眼望着彭总：“我跟你去前指。虽说伤没好利索，但多双眼睛总能帮上忙。”

        彭总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行，但不许逞能。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

        关家垴的山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左权趴在土坡后，借着月光往对面望，鬼子的工事修得真结实，明暗堡一层层的，机枪口像黑窟窿似的对着山下。“彭总，硬冲怕是要吃亏，咱们缺重武器，仰攻太被动。”

        “我知道！”彭总声音发哑，眼底全是红血丝，“可现在撤了，鬼子就得在根据地腹地横冲直撞。你看那边——”他指着远处的山坳，“昨天送来的情报，那几个村的乡亲，粮食被抢光了，房子全烧了。”

        左权的心猛地揪紧。他想起岩会镇送粮的老乡，想起黄崖洞打铁的师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进攻命令是后半夜下的。号声一响，战士们就像潮水似的往上冲，可刚到半山腰，鬼子的机枪就响了，火舌扫过，冲在前面的战士一个个倒下。左权看得眼睛发烫，抓起身边的步枪就要起身，被彭总一把按住：“你干什么？忘了自己的伤？”

        “彭总！弟兄们在流血啊！”左权声音发颤，胸口的伤因为激动又开始疼，“我不能在这儿坐着！”

        “坐着？我比谁都想冲上去！”彭总吼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声音低了些，“但咱们是指挥员，得为全局着想。”他指着地图，指尖都在抖，“让三团从左翼绕过去，掏他们的侧后方；让炮兵连把仅剩的几发炮弹瞄准主峰的碉堡，就算只有三发，也得炸出个缺口！”

        左权赶紧传达命令，喉咙里像塞了团火。通信员小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汇报说三团攻了三次都没上去，伤亡不小。左权咬着牙，摸出烟盒往兜里一塞，抄起两颗手榴弹：“我去炮兵连看看！”

        炮兵连的阵地在一块洼地，炮手们正抱着炮筒调整角度。见左权来了，连长赶紧迎上来：“参谋长，炮弹就剩三发了，瞄准费劲。”

        左权趴在炮位旁，眯着眼观察对面的碉堡，又用手指量了量距离：“往左偏两指，抬高一点。听我口令，放！”

        “轰！”炮弹擦着碉堡飞了过去，在旁边的土坡炸开。左权心口一沉，赶紧调整：“再往右挪半指，放！”

        第二发还是偏了。最后一发炮弹上膛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左权盯着碉堡，忽然大喊：“放！”

        这一次，炮弹精准地砸在碉堡顶上，火光冲天。“冲啊！”山下传来战士们的呐喊声，左权激动得直起身，却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胸口一阵剧痛，咳出一口血。

        战斗一直打到第二天中午，冈崎支队终是被歼灭了大半，剩下的趁着增援来了，狼狈地逃了。可阵地上静下来后，左权看着满山的尸体，腿都软了。战士们的遗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还攥着没扔出去的手榴弹，有的手指抠进泥土里。

        彭总蹲在地上，摸着一具年轻战士的脸，那战士脸上还带着稚气，胸前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没说话，烟锅在手里攥得发白，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

        左权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胸口的疼混着心里的疼，让他喘不过气。他摸出怀里的烟盒，太北的胎发还在，可这么多年轻的战士，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了。

        “彭总，”左权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咱们……伤亡太大了。”

        彭总抹了把脸，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太行山，声音很沉：“伯崇，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咱们不打，死的人会更多。你看这山，这土，都浸着弟兄们的血，浸着乡亲们的泪。只要咱们还在，这烽火就不能灭。”

        风刮过战场，带着血腥味。左权攥紧烟盒，望着彭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这仗打得有多苦，胜利就有多金贵。他想起太北的笑脸，想起老乡们的粮袋，慢慢挺直了腰。

        远处的黄崖洞方向，似乎传来了打铁的叮当声，在风里断断续续，却格外坚定。左权知道，只要这声音不停，希望就还在。

2025年深秋作于宿州丽水人家

作者：（桃花沟人）代强

通联：13637184724

地址：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道东办事处崔园华府

原创首发

文中插图   作者/代强

作者简介：

        代强,六零后,本科学历,中共党员,市政协委员,从事高级中学教育39年。现为宿州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李百忍纪念馆理事,半朵中文网签约作家,中文网高级专栏作家，丝路都市文化汇签约作家。2025年被半朵文学全国性评选为“十佳作家”，获得全国文学大赛“国彩杯十佳文学奖”,获得新青年“十大金奖”,歌曲《军魂永驻》获得“强军高歌”一等奖。作者40年来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安徽商报》、《鄂州周刊》、《山东商报》《河南经济报》、《中国矿业报》、《三角洲》、《山西科技报》、《德育报》、《中国乡村杂志》等报刊杂志。其著作有《相遇清欢》、《代强文学精品集》、《流金岁月》等二十一部书籍。

主播简历：

美美 安徽合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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