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太行绝笔》连载

第十七回 毒计暗藏

        雪停得突然，第二天一早太阳倒出来了，把雪地照得晃眼，却半点暖意也没有。左权揣着妻子的信，正蹲在院角给小王示范怎么用破布补军鞋，指尖刚把针脚挑匀，就见通信员小李连滚带爬冲进来，棉帽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

        “参谋长！彭总！黄崖洞……黄崖洞那边出事了！”小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嘴唇冻得发紫，“鬼子……鬼子调集了大部队，把兵工厂给围了！”

        左权手里的针“啪”地扎在指尖，血珠冒出来，他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军鞋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你说啥？多少鬼子？”

        “不清楚！电报里就说……就说敌机炸了一早上，地面部队从三面往上攻，厂长让赶紧派人增援，不然……不然兵工厂就守不住了！”小李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揉得皱巴巴的电报，边角都被冻硬了。

        彭总趿着鞋从窑洞里冲出来，头发还乱着，一把抓过电报，借着阳光看了两眼，烟锅子“哐当”砸在石磨上：“狗娘养的小鬼子！专挑咱们的软肋戳！”他转身就喊，“备马！让一营集合，跟我去黄崖洞！”

        “彭总，你不能去！”左权一把拉住他，胸口的旧伤被扯得生疼，他咬着牙缓了缓，“总部不能没人坐镇，我去！我熟黄崖洞的地形，跟师傅们也熟，能稳住阵脚！”

        “你那身子骨能顶啥用？”彭总瞪着眼，却被左权的眼神堵了回去。左权摸了摸怀里的烟盒，太北的胎发隔着布料硌着胸口，像个滚烫的念想：“彭总，兵工厂是咱们的命根子，我必须去。您在这儿等着，我一定把师傅们和机器都带回来。”

        不等彭总再劝，左权抄起墙上的步枪，翻身上马，对着警卫排吼了声“走”，缰绳一勒就冲进了雪地里。马蹄踏碎积雪，溅起的雪沫子糊了满脸，他却连擦都不擦，只觉得心口像被雪团堵着，闷得发慌——黄崖洞的老师傅们还在抡大锤吗？张老汉的后生会不会出事？

        奔到半路，迎面撞见几个从黄崖洞逃出来的工人，一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全是黑灰。见了左权，领头的年轻工人“扑通”跪下：“参谋长！鬼子太狠了！用燃烧弹炸山洞，好多师傅都……都没跑出来！”

        左权心里“咯噔”一下，翻身下马扶住他：“厂里的机器呢？能拆的都拆了吗？”

        “拆了！可没来得及运走，鬼子就冲进来了！”年轻工人哭着摇头，“厂长带着人在最后面堵着，让我们先逃出来报信，说……说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机器落鬼子手里！”

        左权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突然对着队伍喊：“加快速度！抄近路从鹰嘴崖绕过去！”他记得鹰嘴崖有条隐蔽的石缝，能直接通到兵工厂的后山洞。

        可刚到鹰嘴崖下，就听见上面传来枪响。左权赶紧示意队伍隐蔽，探头往上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石缝口竟然趴着几个鬼子哨兵，枪托上还挂着工人的破棉袄。

        “是特务带路！”警卫排长咬牙切齿，“这路肯定被鬼子摸透了！”

        左权的心沉到了底。他趴在雪地里，看着黄崖洞方向冒起的黑烟，耳边仿佛响起了打铁声，又突然变成了师傅们的惨叫。胸口一阵翻涌，他捂住嘴咳了两声，指缝里又沾了血丝。

        “参谋长，要不咱们从正面冲吧！”战士们都红了眼，纷纷举起步枪。

        “不行！”左权按住他们，“正面全是开阔地，鬼子的机枪一架，咱们就是活靶子。”他盯着石缝口的鬼子，忽然瞥见他们脚边的油桶——跟岩会镇山坳里的一模一样。

        一个念头猛地冒出来，左权拽过排长低声吩咐：“你带两个人，从右边的陡坡爬上去，把雪扒松了往鬼子那边推，制造雪崩的假象。我带其他人从左边摸上去，趁乱解决哨兵。”

        排长愣了愣：“那坡太陡，万一……”

        “没有万一！”左权摸出怀里的烟盒，飞快地塞进排长手里，“要是我出事，你把这个交给彭总，让他转交给太北。”不等排长拒绝，他已经猫着腰往左边挪去。

        雪地里的行动格外艰难，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半尺深的雪窝。左权的军鞋早被雪水浸透，冻得脚指头发麻，胸口的疼一阵紧过一阵。他咬着牙，眼里只有石缝口的鬼子——为了师傅们，为了兵工厂，绝不能退。

        “轰隆——”身后突然传来巨响，排长他们扒松的积雪顺着陡坡滚下来，带着呼呼的风声。鬼子哨兵吓得回头张望，嘴里叽里呱啦喊着。

        “上！”左权大吼一声，率先冲上去，步枪抡圆了砸在一个鬼子的后脑勺上。战士们跟着扑上去，手刃了几个哨兵，总算控制了石缝口。

        可刚钻进石缝，就听见前面传来爆炸声。左权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往前跑，刚出石缝，就看见后山洞的门被炸开了个大洞，几个鬼子正抬着机器往外走。

        “住手！”左权端起步枪就射，一个鬼子应声倒地。剩下的鬼子赶紧架起机枪还击，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石壁上溅起火星。

        “保护参谋长！”警卫排的战士们扑上来，用身体挡住左权。左权趁机观察四周，发现厂长正带着几个工人躲在机器后面，身上全是伤口，却还紧紧攥着扳手。

        “厂长！我来了！”左权大喊着，扔出一颗手榴弹。爆炸声过后，他带着战士们冲过去，把鬼子逼回了前山洞。

        “参谋长，你咋来了？”厂长咳着血，抓住左权的胳膊，“快……快把能运的零件运走，鬼子的增援快到了！”

        左权刚点头，就听见外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他心里一沉，知道来不及了，咬牙道：“厂长，带师傅们走！我来断后！”

        “不行！要走一起走！”厂长急得直跺脚。

        “没时间争了！”左权把步枪塞给他，“这是命令！带着零件往总部方向撤，彭总会接应你们！”他推了厂长一把，转身对着战士们喊，“跟我上！把鬼子堵在山洞里！”

        战士们跟着左权冲进前山洞，与鬼子展开了肉搏。左权抡着枪托，砸得鬼子哭爹喊娘，胸口的伤被震得剧痛，他却像忘了疼似的，只顾着往前冲。可鬼子越来越多，子弹也打光了，他捡起地上的刺刀，刚刺倒一个鬼子，就觉得后背一麻——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军大衣。

        “参谋长！”身后的战士大喊着扑过来，却被鬼子的机枪扫中，倒在了雪地里。

        左权踉跄了一下，扶住身边的机器，鲜血从后背渗出来，很快在雪地上积了一小滩。他摸出怀里的烟盒，却摸了个空——刚才给排长了。心里猛地一慌，像丢了魂似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喊杀声。左权抬头一看，是彭总带着一营赶来了！他咧嘴一笑，刚想喊出声，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

        他缓缓倒下，视线渐渐模糊，却仿佛看见太北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喊着“爹爹”，还看见妻子拿着织了半截的毛衣，站在延安的窑洞口望着他。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像太北的小手。

        “太北……等爹……”他喃喃地说着，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落在沾满鲜血的雪地上。

        彭总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左权趴在机器旁，后背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积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片从军大衣上扯下的碎布，上面沾着点点血迹，像开在雪地里的花。

        “伯崇！”彭总嘶吼着扑过去，抱起左权冰冷的身体，眼泪混着雪水淌下来，砸在左权的脸上。

        战士们红着眼冲上去，把鬼子全部歼灭在山洞里。厂长抱着左权的手，哭得撕心裂肺：“参谋长……您说过要看着我们造更多枪的……”

        雪越下越大，把黄崖洞的山洞、机器，还有左权冰冷的身体，都盖了层薄薄的白。只有那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彭总抱着左权，望着远处的太行山，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伯崇，你放心，兵工厂不会倒，太北我们会照顾好……等打跑了鬼子，我一定带着太北来看你，看这太行山的春天……”

        风刮过山洞，带着呜咽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位年轻的参谋长送行。而那只装着太北胎发的烟盒，还在排长的怀里揣着，温热的，仿佛还带着左权最后的体温。

2025年深秋作于宿州丽水人家

作者：（桃花沟人）代强

通联：13637184724

联系地址：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道东办事处崔园华府

原创首发

文中插图   作者/代强

作者简介：

        代强,六零后,本科学历,中共党员,市政协委员,从事高级中学教育39年。现为宿州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李百忍纪念馆理事,半朵中文网签约作家,中文网高级专栏作家，丝路都市文化汇签约作家。2025年被半朵文学全国性评选为“十佳作家”，获得全国文学大赛“国彩杯十佳文学奖”,获得新青年“十大金奖”,歌曲《军魂永驻》获得“强军高歌”一等奖。作者40年来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安徽商报》、《鄂州周刊》、《山东商报》《河南经济报》、《中国矿业报》、《三角洲》、《山西科技报》、《德育报》、《中国乡村杂志》等报刊杂志。其著作有《相遇清欢》、《代强文学精品集》、《流金岁月》等二十一部书籍。

主播简历：

美美 安徽合肥人  

一个喜欢用声音诠释生活中的一切，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爱着，平凡自由的诵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