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灯燃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伴随着那撕裂空气的厉啸,将李不言彻底笼罩。
藤蔓巨臂未至,那狂暴的精神冲击已先一步碾压而来,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识海。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扭曲的黑暗与耳鸣般的尖锐嘶吼。气血在体内疯狂逆冲,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紧握“秋水”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滑落,那淡金色的刀光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要死了吗?
就像父亲一样,倒在这条刚刚窥见一丝光亮的、充满未知与恐怖的道路上?
不!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咆哮!
他还没有找到父亲沉睡的真相!还没有看清那“山外青山楼外楼”的全貌!还没有触摸到那或许能拯救一切的“源点”!他怎么可以倒在这里,倒在这污秽不堪的乱葬岗,成为这些扭曲藤蔓的养料?!
不甘!
这股强烈到极致的不甘,混合着对父亲命运的悲恸,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以及对自身使命的决绝,如同一点火星,骤然落入了那因精神冲击而几乎停滞的内息之中!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一股灼热的、从未感知过的力量,从他丹田深处轰然爆发,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火山,一朝喷涌!这股力量并非他苦修而来的内力,它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虚妄、照见真实的意味!
是了!“变量”!高活性的“变量”!
福伯转述的父亲话语,在此刻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顿悟间,他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去驾驭这股狂暴的力量,而是将全部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与“决意”,都灌注其中,引导着它,冲向自己的双眼!
“嗡——!”
世界,在他眼中,变了。
那扭曲的、充满精神污染的黑红色视界,如同被清水洗过的琉璃,瞬间变得清晰、透彻!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的、如同黑色蝌蚪文般的精神污染碎片!能“看”到那藤蔓巨人核心处,一团不断搏动着的、散发着浓郁污秽与绝望气息的暗红色能量源!
而砸向他头顶的那条巨型藤蔓手臂,在其狂暴的外表下,能量流动的轨迹、力量的节点,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李不言动了。
他没有格挡,没有闪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本能、却又妙到毫巅的角度微微一侧,“秋水”长刀顺着那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金色光晕,如同情人的抚摸,沿着藤蔓手臂能量流动的一个微小滞涩点,轻轻一划。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割破熟透果实般的声响。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巨大藤蔓手臂,在与那微不可察的金色光晕接触的刹那,从其内部结构最脆弱的那个“点”开始,寸寸碎裂!暗红色的粘液和破碎的藤蔓组织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
“嗷——!!!”
藤蔓巨人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无声嘶嚎!它躯干上那数十朵惨白的眼状花同时剧烈收缩、扭曲,流下粘稠的黑色液体!
李不言一击得手,毫不停留!他眼中的世界依旧保持着那种奇异的“清晰”状态。他能“看”到藤蔓巨人因受创而能量剧烈波动,核心那团暗红色能量源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不设防!
机会!
他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竟主动冲向那庞大的、仍在痛苦扭动的怪物!手中的“秋水”刀,将体内那股灼热而奇异的力量尽数吸纳,刀身不再仅仅是微弱的金光,而是爆发出如同小小太阳般刺目耀眼的光华!
“斩!”
一声低喝,伴随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耀眼的刀光,如同九天垂落的裁决之刃,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藤蔓巨人核心那团暗红色的能量源!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乱葬岗!暗红色的能量源在金色刀光的冲击下,如同遇到克星,剧烈地沸腾、蒸发、消融!
藤蔓巨人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轰然垮塌!所有的藤蔓都在瞬间失去活性,变得枯槁、焦黑,随即化作飞灰,簌簌落下。那弥漫在整个乱葬岗的腥臭和精神污染,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惨淡的月光重新洒落,照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超自然战斗的土地上。除了中心那一小片颜色略显暗沉的土地,以及周围一些焦黑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不言单膝跪地,以刀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仿佛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抬起头,望向听雨楼的方向,望向那无尽夜空深处。
他活下来了。并且,他触摸到了……属于“观测者”的力量。
第十三章 归途惘
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侵蚀着李不言的四肢百骸。他以刀拄地,尝试了两次,才勉强站稳身形。脚下的泥土还残留着些许粘腻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的腥臭虽已淡去,却依旧顽固地钻入鼻腔,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战斗的真实与残酷。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秋水”。狭长的刀身恢复了原本如一泓秋水的清冷光泽,只是靠近刀镡的吞口处,那原本暗青色的金属上,多了一道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光。
是了,刚才那爆发的、奇异的力量,并非完全源于自身。这柄父亲留下的刀,似乎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激发了某种潜藏的特质。
他将刀缓缓归鞘,冰冷的刀鞘触碰到腰际,让他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稍稍稳定了一些。
环顾四周,乱葬岗恢复了死寂。月光清冷,照在歪斜的十字架和荒芜的坟茔上,反而比刚才那污秽扭曲的景象,更添几分属于人间的、正常的凄凉。
“侵蚀”……被清除了。
脑海中,那冰冷的信息流没有再出现。手中的铜鱼也恢复了沉寂,不再有丝毫异动。
他成功了。作为“观测者”的第一次实战,他活了下来,并且凭借临阵的爆发,解决了危机。
然而,李不言的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更深的迷茫与沉重。
刚才战斗中那奇异的“视觉”,那洞穿能量流动轨迹的能力,就是“观测者”的力量吗?父亲是否也拥有这样的能力?这力量从何而来?为何会与“钥匙”、与这“秋水”刀产生共鸣?
还有那藤蔓巨人……它究竟是什么?是“归墟”力量的具象化?还是某个敌对“观测者”投放的造物?福伯提到的“它们”,是否与这有关?
一个个疑问,如同乱麻,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缓缓离开了乱葬岗。来时疾如风,归时步蹒跚。体内的空虚感让他脚步虚浮,夜风吹在湿透的衣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洛京城依旧沉浸在宵禁的死寂中。青石板的街道空旷无人,只有他孤独的脚步声在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寂寥。
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忧心父亲身后事、家族产业的李家少爷了。从踏入书房,握住铜鱼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拐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遍布荆棘与迷雾的险路。
“观测者序列不言”……
“变量”……
“锚点”……
“归墟”……
“源点”……
这些词汇,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他的灵魂上。世界的表象在他眼前剥落,露出了其下隐藏的、冰冷而残酷的规则。他所熟知的一切,亲情、家族、王朝,在这庞大的、涉及无数“身界”存亡的格局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值得守护。
父亲守护了这里一辈子,最终力竭“休眠”。现在,这份责任,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长夜将尽,黎明将至。
但李不言知道,属于他的漫漫长夜,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十四章 炉火温
当李不言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悄无声息地翻回听雨楼后院时,第一缕晨曦恰好刺破云层,洒落在湿漉漉的瓦片上,泛着金红色的光。
他刚落脚,一个佝偻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从廊柱后闪出,正是福伯。
“不言!”福伯抢上前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李不言,老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后怕。当他触碰到李不言冰冷而湿透的衣衫,感受到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内息波动时,脸色更是大变。
“您受伤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无妨,只是脱力。”李不言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扶我回房。”
福伯不敢多问,连忙搀扶着李不言,避开早起的下人,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他的房间。
房间内,炭盆早已生好,跳跃的火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带来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温暖。福伯将李不言扶到榻上坐好,又迅速端来一碗一直温着的参汤。
“快,喝下去,暖暖身子,补补元气。”
李不言没有推辞,接过碗,将温热的参汤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入胃中,随即扩散向四肢百骸,让他冰冷的身体总算找回了一丝知觉,那极度的虚弱感也缓解了不少。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靠在榻上,闭上了眼睛,慢慢调息。
福伯守在一旁,欲言又止,脸上充满了焦虑。直到李不言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言……那‘侵蚀’……”
“清除了。”李不言睁开眼,眼中虽然疲惫,却带着一种经历生死后沉淀下来的冷静,“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藤蔓般的污秽之物,核心是一团能量源,畏纯阳正气。”
他简略地将战斗过程描述了一遍,略去了自己最后时刻那奇异的爆发和“视觉”,只说是凭借家传心法和“秋水”刀的锋锐,侥幸找到了其核心并将其摧毁。
福伯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到那藤蔓竟然能凝聚成巨人形态,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竟已能显化至此?!看来‘归墟’的波动,比老奴想象的还要剧烈!”
他看向李不言的眼神,除了担忧,更多了一份由衷的敬畏。初次面对“侵蚀”,便能独立战而胜之,哪怕只是最低等级,也足以证明这位新任“观测者”的不凡。锚点大人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福伯,”李不言休息了片刻,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坐直了身体,神色凝重地问道,“你对这种‘侵蚀’之物,了解多少?它们是如何产生的?除了乱葬岗这种阴气重的地方,还会出现在何处?”
福伯沉吟道:“老奴所知也有限。据锚点大人偶尔提及,‘侵蚀’是‘彼方’力量对此界规则的扭曲和污染。它们如同瘟疫,会寻找此界的‘薄弱点’进行渗透。阴气、死气、怨气汇聚之地,人心负面情绪浓烈之处,或者……空间结构不稳定的区域,都容易滋生。”
他顿了顿,脸上忧色更浓:“此次出现在西郊,虽被您清除,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出现在更棘手、更靠近人群的地方。而且,‘侵蚀’的形态千变万化,藤蔓只是其中之一,下次遇到的,未必会畏懼同样的东西。”
李不言默然。这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防疫战,敌人无处不在,形态不定,而他,是唯一的……或者说是极少数之一的“医生”。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看来,我们不能只是被动防御。”
“您的意思是?”
“那卷‘身界璇玑图’。”李不言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它不仅能显示‘侵蚀’的发生,或许,还能帮助我们预测‘侵蚀’可能出现的‘薄弱点’。”
他回想起在图中看到的那几条指向空白节点的淡金色丝线,以及“大乾”节点内部那复杂精微的结构。如果能更深入地理解那张图,或许就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我需要尽快恢复,然后,再次进入书房。”李不言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那之前,福伯,府内府外,一切如常,不要引起任何不必要的猜测。”
“老奴明白。”福伯躬身应道。
炭盆中的火苗噼啪作响,温暖着房间。李不言靠在榻上,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气力,心中却已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乱葬岗的战斗,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第十五章 暗流生
李不言在房中静养调息,听雨楼外,洛京城却并未因一夜雨歇而恢复平静,反而有一股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城南,一座门庭若市、车马如龙的奢华府邸深处。
一间焚着昂贵龙涎香、布置得极尽雅致,却又在细节处透出森严等级的书房内。
一名身着紫色锦袍,面容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具体年纪,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
他面前,躬身站着一个穿着褐色劲装、气息精悍干练的汉子。
“……回禀主上,”劲装汉子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昨夜子时前后,城西巡夜卫兵曾隐约听到乱葬岗方向传来异响,似有短暂的金铁交击与……怪异的嘶鸣。但因雨势及宵禁令,未曾前往探查。今日天明后,我们的人秘密前往查看,发现乱葬岗中心区域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地面焦黑,残留有……非比寻常的腐蚀性气息,绝非寻常江湖争斗所能造成。”
紫袍男子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锐光一闪:“可查明是何人所为?”
“痕迹处理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线索。”劲装汉子摇头,“但根据现场残留的气息判断,其中一方,极可能动用了某种……至阳至刚,且品阶极高的力量。”
“至阳至刚?”紫袍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一枚翠绿欲滴的扳指,“洛京城内,修炼纯阳刚猛路数的高手,屈指可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跑去乱葬岗那种地方,与……‘非寻常’之物动手?”
他沉吟片刻,继续问道:“李璟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主上,听雨楼依旧闭门谢客,没有任何异常动静传出。李璟之子李不言,自其父停灵后,一直未曾露面,据府内眼线回报,应是悲伤过度,在房中静养。”
“静养?”紫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冰冷的弧度,“李家小子,可不是什么脆弱之辈。李璟死得不明不白,他能安心‘静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精心修剪的花木,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了城东那座看似平静的“听雨楼”上。
“李璟啊李璟,你藏了一辈子的秘密,难道真的要带进棺材里吗?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继承者?”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主上,我们接下来……”劲装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紫袍男子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古井无波:“加派人手,盯紧听雨楼,尤其是那个李不言。一有异动,立刻回报。另外,让我们在钦天监的人,最近多留意星象舆图,特别是……有关‘异常波动’的记录。”
“是!”劲装汉子领命,躬身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紫袍男子一人。他再次看向听雨楼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贪婪、忌惮与一丝……恐惧的复杂神色。
“《璇玑宝藏图》……‘钥匙’……还有那传说中的‘长生之秘’……李璟,你守了这么多年,现在,该换主人了。”
他低声冷笑,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阴冷气息。
而在洛京城的另一个方向,一座香火鼎盛、却隐隐透出几分异域风情的寺庙禅房内。
一名身披红色袈裟、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同深潭般幽深的老僧,正对着一面光滑如镜的铜盆静坐。
铜盆之中,并非清水,而是一片不断旋转的、深邃的黑暗。
忽然,那黑暗之中,一点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湮灭。
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无。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铜盆的边缘,用某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吐出几个音节:
“彼方的污秽……被净化了……”
“新的……‘观察之眼’……睁开了……”
“变数……已生……”
第十六章 晨光澈
李不言并不知道自己昨夜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某些隐藏在暗处势力的注意。
他在房中调息了整整一天一夜。福伯亲自守在门外,谢绝了一切访客,连一日三餐都是悄悄送入。
那场战斗的消耗远超他的想象,不仅仅是内力与体力的透支,更在于精神层面与那奇异力量的初次运用所带来的负荷。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感觉那股萦绕不去的虚弱感终于散去,内息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了一丝,丹田深处,那曾短暂爆发的灼热力量似乎也留下了一点微弱的种子,静静蛰伏。
他推开窗户,清晨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令人精神一振。天光大亮,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若非腰间“秋水”刀上那道细微的金色纹路依旧存在,他几乎要以为昨夜乱葬岗的一切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福伯端着洗漱的温水和新沏的茶走了进来。看到李不言站在窗前,气色已然恢复,甚至眼神更加深邃内敛,他明显松了口气。
“不言,您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李不言转过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充满了力量感,“外面情况如何?”
福伯放下手中的东西,脸色凝重地低声道:“府外多了些陌生的‘眼睛’,手法很老道,像是在官府和江湖上都混得开的人。另外,我们安排在城南和城西的人回报,昨夜事后,除了我们,至少还有两拨人马暗中查探过乱葬岗。”
李不言眼神一凝:“能确定是哪方面的人吗?”
“一拨像是官面上的,但并非京兆尹或刑部的人,行事更诡秘,可能是……某些大人物的私兵。”福伯分析道,“另一拨,则带着点……西域番僧的影子,手法很诡异,我们的人差点被发现。”
“官府的人……番僧……”李不言沉吟着。父亲生前交友广阔,但也树敌不少。他研究的那些东西,更是容易引来觊觎。看来,听雨楼早已是多方关注的焦点。父亲的“猝死”,恐怕也并非那么简单。
“不必打草惊蛇。”李不言冷静地吩咐,“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府内一切照旧,你帮我准备一下,午后我要去一趟‘墨韵斋’。”
“墨韵斋?”福伯有些意外。那是洛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书画铺子,老板是李璟的旧友,但李不言此时去那里做什么?
“父亲生前在那里存了些东西,让我去取。”李不言没有过多解释。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除了书房和铜鱼之外的第三条线索——在他成年时,父亲曾对他说,若遇不解之事,可去墨韵斋寻一位姓墨的先生。
当时他只当是寻常嘱咐,如今看来,这位墨先生,恐怕也非寻常之人。
在前往墨韵斋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洗漱完毕,用过早膳,李不言再次来到了父亲的书房外。
晨光中的听雨楼,静谧而祥和。但他知道,这祥和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取出铜鱼,再次开启了那扇门。
这一次,他不再有初次的好奇与恐惧,也不再像第二次那样匆忙。他带着明确的目的和更加沉稳的心态,踏入了那片连接着未知的黑暗。
幽白的莲花灯亮起。
他径直走到石桌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卷“身界璇玑图”上。
经过昨夜与“侵蚀”的战斗,他对这张图的理解,似乎更深了一层。他不再仅仅将其视为一张静态的地图,而是尝试去感受其中蕴含的、那些光点与线条背后所代表的、无数“身界”的“呼吸”与“脉动”。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大乾”节点上。与昨夜那刺目的血红光点不同,此刻代表乱葬岗的区域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颜色似乎比周围略微暗淡了一丝,像是刚刚愈合的伤疤。
然后,他的视线再次投向了网络边缘,那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空白节点,以及那几条若有若无、指向它的淡金色丝线。
“源点”的线索,会在这里吗?
他凝神静气,尝试着像昨夜战斗中那样,调动起丹田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力量种子,将其汇聚于双眼。
一种轻微的灼热感自眼底升起。
他眼中的“璇玑图”,再次“活”了过来。光河奔涌,星辰生灭。而那几条淡金色的丝线,也比之前清晰了少许!
他集中全部精神,沿着其中一条最清晰的淡金色丝线,逆向追溯其源头。
他的“视线”穿过了浩瀚的网络,越过了一些或明或暗的节点,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淡金色丝线的源头,并非某个未知的、遥远的“身界”,而是……就在“大乾”节点内部!一个极其微小的、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散发着温和白光的附属光点旁边,标注着两个细如蚊蚋的小字——
“洛水”。
洛水?流经洛京城外的那条大河?
李不言心中巨震!难道“源点”的线索,并非在什么天涯海角,反而就在这洛京城附近?!就在这洛水之中?!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面巨大的黑镜——“万象镜”。
镜中,混沌的星云缓缓旋转。
他需要一个更明确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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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至十六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