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三十一章 丝缕劫
那黑色丝线无声无息,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仿佛本就是阴影的延伸。它们不带起半点风声,却让李不言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是源自灵魂层面的预警,比面对斗篷人时更加清晰、更加致命!
它们的目标并非李不言,而是全部指向了正在书架顶部、手刚触碰到那暗红色木匣的福伯!时机刁钻狠辣到了极致,显然这阴险的陷阱就是为取宝者准备!
“福伯!退!”李不言瞳孔骤缩,爆喝出声的同时,体内“星核碎片”的力量与“观测者”的特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甚至来不及拔刀,并指如剑,将一股融合了純白星輝與淡金鋒芒的力量逼出指尖,對著那數十道黑色絲線猛地一劃!
“嗤——!”
一道無形的、卻帶著淨化與切割之意的波動後發先至,攔截在黑色絲線之前!
然而,那些黑色絲線詭異無比,與李不言的力量波動接觸的瞬間,竟如同虛影般微微一顫,大部分絲線依舊穿透而過,只有少數幾根被那純白星輝灼燒,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化作青煙消散!
它們免疫了大部分能量衝擊?!
眼看剩餘的絲線就要觸及福伯的背心!
千鈞一髮之際,福伯展現出了守樓人仆族深厚的底蘊與應變。他雖驚不亂,甚至沒有回頭,攀在書架上的雙腳猛地一蹬,整個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向側後方飄飛出去,同時左手反手一揮,那柄烏光短刃帶起一道凌厲的弧線,斬向身後的絲線!
“叮叮叮叮……!”
一連串極其輕微、卻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響響起!短刃與黑色絲線碰撞,竟迸射出一溜溜細小的火星!這些絲線的堅韌程度,遠超想像!
藉著短刃格擋產生的微弱反震之力,福伯身形加速後撤,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大多數絲線的攢刺。但依舊有兩根最為刁鑽的絲線,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他的防禦,一根擦著他的左肩而過,帶起一溜血珠,另一根則直接刺入了他的右小腿!
“呃!”
福伯悶哼一聲,只覺得左肩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而右小腿被刺入的地方,卻傳來一股鑽心的陰寒!那陰寒之氣如同活物,瞬間沿著腿部經脈向上蔓延,所過之處,血液幾乎凍結,肌肉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更可怕的是,一股充滿怨毒與混亂的精神衝擊,順著傷口狠狠撞向他的識海!
他眼前一黑,身形不穩,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福伯!”李不言身形如電,搶上前去,一把接住墜落的福伯,同時“秋水”刀瞬間出鞘,刀光如匹練般護住周身,將後續襲來的幾根黑色絲線盡數斬斷!
他低頭看去,只見福伯臉色蒼白,右小腿的傷口處沒有任何血液流出,反而凝結著一層薄薄的黑霜,散發著不祥的氣息。福伯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顯然在極力對抗著那陰寒之力的侵蝕與精神衝擊。
該死!李不言心中又驚又怒。這“侵蝕”之物竟然如此詭異難纏,還能設下這種陰毒的陷阱!
他不敢怠慢,立刻將一股精純的、蘊含著“星核碎片”溫和淨化力量的內息渡入福伯體內,助他壓制傷勢。
就在這時,那書架陰影處,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無數細足爬行的“沙沙”聲。緊接著,一個扭曲的、由無數黑色絲線纏繞凝聚而成的、約莫半人高的模糊身影,緩緩從陰影中“滲”了出來!
它沒有明確的五官,只有兩個不斷旋轉的、如同漩渦般的慘白光點,鎖定了李不言和福伯。一股更加濃郁的惡意與精神污染,如同潮水般擴散開來,讓整個二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窒息!
這絕非亂葬崗那些低級“侵蝕”可比!這東西,擁有更高的智慧,更詭異的能力!
它似乎對李不言身上“星核碎片”的氣息極為忌憚,並沒有立刻發動攻擊,只是用那慘白的漩渦“凝視”著他們,無數黑色絲線在它周身蠕動,發出細密的摩擦聲,彷彿在尋找著進攻的時機。
李不言一手扶著福伯,一手緊握“秋水”,與那詭異的絲線怪物對峙著。心中念頭急轉。
強行動手,福伯傷勢不輕,自己投鼠忌器。而且這怪物能力詭異,在這狹小空間內與之纏鬥,變數太多,極可能驚動樓下的守衛,甚至引來更麻煩的東西。
必須速戰速決,或者……暫時撤退?
他的目光掃過書架頂部那個暗紅色木匣。碎片就在裡面!近在咫尺!
不能退!
李不言眼神一寒,做出了決斷。他將福伯輕輕靠在旁邊的書架上,低聲道:“撐住,為我爭取一瞬!”
福伯會意,強忍著劇痛和精神侵蝕,雙手緊握短刃,眼神重新變得凌厲凶狠,死死盯住那絲線怪物。
李不言則深吸一口氣,將全部精神集中於體內那枚“星核碎片”。他不再將其視為力量之源,而是試圖與其更深層次地“共鳴”,去呼喚、去牽引那木匣中的同源之物!
“回來……”他在心中無聲地呐喊,將所有的意念都灌注於此。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強烈的意志與體內碎片的呼喚,那暗紅色木匣猛地一震!
“咔嚓!”
匣蓋自動彈開一道縫隙!一道純白溫潤、卻比李不言體內碎片更加凝練、更加古老的光芒,如同壓抑了千萬年的火山,驟然從縫隙中迸射而出!
光芒所及之處,那些蠕動的黑色絲線如同遇到克星,發出“嗤嗤”的灼燒聲,迅速收縮、退避!那絲線怪物也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精神嘶鳴,慘白的漩渦劇烈波動,顯然對這光芒極其畏懼!
就是現在!
李不言動了!他沒有攻擊怪物,而是將“秋水”刀往腰間一插,雙足猛地發力,身形如同鷂子沖天,直撲書架頂部!他的目標,只有那個木匣!
絲線怪物被星核光芒所懾,反應慢了半拍!當它回過神,驅動無數黑色絲線如同暴雨般射向李不言時,李不言的手已經觸碰到了那個打開的木匣!
觸手冰涼!木匣之中,靜靜地躺著一枚指甲蓋大小、形狀並不規則、卻通體渾然、內部彷彿有星雲流轉的純白晶體!那浩瀚而純淨的氣息,比李不言體內那枚碎片更加濃郁!
第二枚“星核碎片”!
李不言毫不猶豫,一把將其抓在手中!
第三十二章 雙星匯
就在李不言的手指觸碰到第二枚“星核碎片”的剎那——
“轟!!!”
仿佛兩顆亙古遙望的星辰終於突破了時空的阻隔,轟然對撞!
一股遠超融合第一枚碎片時的、龐大卻依舊溫和至極的純白能量洪流,如同決堤的星河,瞬間從他掌心的碎片中湧出,順著手臂經脈,以無可阻擋之勢,沖向他的四肢百骸,最終與他丹田內那枚碎片能量團瘋狂地匯聚、交融!
這一次,不再是意識被拉入光芒之海,而是他的身體,成為了這場融合風暴的中心!
劇烈!卻並非痛苦!
那是一種生命層次被強行拔高、靈魂被洗滌擴充的極致體驗!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在雀躍、在貪婪地吸收著這純粹的“秩序”本源之力!
骨骼發出細密的、如同玉石碰撞般的清鳴,變得更加緻密堅韌!經脈被拓寬、加固,內息的流轉速度與容量暴增!五感在原有的基礎上再次飛躍,他甚至能“聽”到樓下老蒼頭血液流動的聲音,能“看”到空氣中塵埃飛舞的軌跡,能“嗅”到那絲線怪物身上散發出的、源自“歸墟”的、令人作嘔的腐朽本源氣息!
而丹田之內,那原本拳頭大小的純白能量團,在融合了新的碎片後,體積並未明顯增大,但其光芒卻變得更加內斂、更加深邃,顏色也從純白,微微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代表著生機與創造的淡金之色!能量團的核心處,甚至隱隱形成了一個微小的、不斷旋轉的漩渦,如同星核的原初形態!
更為重要的是他腦海中的“感知”!之前那種對“規則之弦”的模糊感應,此刻變得無比清晰!他彷彿能“看”到無數細微的、散發著各色光暈的“弦”,以複雜而優美的規律,編織成了腳下這座文淵閣、這片貢院、乃至整個洛京城的“存在基礎”!而一些“弦”上出現的細微裂痕與污穢斑點(尤其是那絲線怪物所在之處),也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眼”之中!
與此同時,關於“星核”、“弦”、“終末”的更多信息碎片,如同解封的記憶,湧入他的意識——
【散落的秩序……必須重聚……】
【修復‘弦’……延緩‘終末’的腳步……】
【警惕……墮落的‘守望者’……他們投向了虛無……】
墮落的守望者?是指那個斗篷人那樣的存在的嗎?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從李不言抓住碎片,到雙星融合完成,氣息暴漲,不過是兩三個呼吸的功夫!
那絲線怪物顯然沒料到獵物會突然發生如此劇變!從李不言身上爆發出的、那更加純粹而強大的“星核”氣息,讓它發自本能地感到恐懼與暴怒!
“嘶——!!!”
它發出了一聲更加尖銳、幾乎要刺破耳膜的精神咆哮,周身蠕動的黑色絲線不再試圖攻擊,而是猛地收縮回本體,隨即,它那模糊的身影如同吹氣般膨脹、扭曲,瞬間化作一張鋪天蓋地的、由無數扭動絲線構成的黑色大網,帶著濃郁的污穢與精神污染,朝著剛剛完成融合、氣息尚未完全平復的李不言當頭罩下!竟是打算孤注一擲,將其徹底吞噬污染!
這一擊,蘊含了它全部的本源力量,威力遠超之前!
“不言小心!”福伯強撐著想要起身阻攔,但腿上的陰寒之氣猛然反噬,讓他一個踉蹌,險些栽倒,眼中充滿了絕望!
面對這遮天蔽日而來的黑色絲網,李不言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不再是之前的凝重與警惕,而是一種……彷彿高踞雲端,俯視螻蟻般的淡漠。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張足以讓任何高手頭皮發麻的絲網,他的目光,穿透了層層虛空,落在了那絲線怪物核心處,幾根與周圍空間的“規則之弦”扭曲纏繞在一起的、特別粗壯的黑色“線頭”上。
那是它與“歸墟”力量的連接點,也是它存在的“錨點”。
他輕輕抬起了手。沒有握刀,只是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一縷如同實質的、融合了純白與淡金的奇異光輝。
然後,對著那幾個扭曲的“錨點”,輕輕一劃。
動作輕柔,如同拂去塵埃。
“斷。”
他口中吐出一個清晰的音節。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
那張鋪天蓋地的黑色絲網,在距離李不言頭頂尚有尺許距離時,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蛛網,無聲無息地,從最核心的那幾個“錨點”開始,寸寸碎裂、崩解、化作最原始的黑色煙氣,隨即被那縷奇異光輝一掃,便徹底湮滅,消失得無影無踪!
連同那怪物的核心意識,也在一聲極度不甘與恐懼的無聲尖嘯中,徹底消散。
二樓,恢復了死寂。
只有濃郁的書卷塵土氣息,以及……福伯粗重的喘息聲。
李不言緩緩放下手指,感受著體內奔流不息、彷彿無窮無盡的力量,以及那更加清晰的世界“底層構架”。
雙星匯聚,他的實力,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走到福伯身邊,蹲下身,手指輕輕點在福伯右小腿的傷口處。那縷融合後的光輝再次出現,如同溫暖的陽光融化冰雪,傷口處凝結的黑霜迅速消融,那股陰寒污穢的氣息被輕易驅散、淨化。
福伯只覺得一股暖流湧入體內,腿上的劇痛與精神的侵蝕感瞬間消失,他震驚地看著李不言,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此刻的李不言,給他一種深不可測、如同面對錨點大人全盛時期般的感覺!
“走,此地不宜久留。”李不言扶起福伯,將那個空了的暗紅色木匣恢復原狀,抹去他們來過的痕跡,隨即兩人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沿原路退出文淵閣,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
貢院,再次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但李不言知道,融合第二枚碎片,絕不僅僅是實力的提升。他已經踏上了一條更快的軌道,也必將引來更多、更強大的目光。
第三十三章 弦動靜
回到聽雨樓密室,天色已近黎明,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
福伯腿上的傷勢在“星核”力量的淨化下已無大礙,只是消耗了些元氣,需要靜養。他看著氣息淵深、舉手投足間彷彿與周圍空間融為一體的李不言,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擔憂。
“不言,您如今……”福伯欲言又止。李不言的進步速度太過驚人,這固然是好事,但也意味著他將更快地直面那些隱藏在幕後的恐怖存在。
“福伯,我無恙。”李不言平靜地說道,他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融合兩枚碎片後,他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已經完全不同。
在他此刻的“視野”中,洛京城不再僅僅是磚石瓦礫構成的死物,而是一個由無數流淌的、散發著微光的“規則之弦”編織而成的、活著的巨大網絡。
皇宮上空,紫氣盤旋,代表王朝氣運的“弦”粗壯而輝煌,但深處卻隱隱纏繞著幾縷不協調的灰黑之氣,如同潛伏的毒瘤。
城西貧民區與舊坊市,那裡的“弦”雜亂而黯淡,充滿了貧窮、混亂與絕望的氣息,是“侵蝕”最容易滋生的溫床。
城東貢院方向,文淵閣所在的“弦”因為碎片的離開而略微黯淡了一絲,但整體依舊保持著知識與秩序的清輝。
而聽雨樓本身,作為“錨點”所在,其核心處的“弦”異常堅韌穩定,散發著淡淡的銀色光暈,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抵禦著無處不在的、來自“彼方”的無形壓力。
這就是世界的真實面貌嗎?李不言心中震撼。父親日復一日守護的,就是這些看不見、摸不著,卻維繫著一切存在的“弦”。
然而,這張巨大的“弦網”並非完美無缺。他能夠清晰地“看”到,在一些偏僻的角落,或者人心負面情緒匯聚之處,一些“弦”已經出現了細微的扭曲、斷裂,甚至被染上了污穢的顏色。這些就是“薄弱點”,是“侵蝕”能夠滲透進來的裂縫。
尤其是……他將目光投向城北,靠近皇城邊緣的某個區域。那裡的“弦”出現了一小片極不正常的、如同蛛網般擴散的灰暗地帶,散發著與文淵閣那絲線怪物同源、卻更加隱晦和強大的污穢氣息!
那裡,恐怕潛伏著一個更加厲害的“侵蝕”之源!甚至可能與那個斗篷人有關!
不能再被動等待了。實力的提升,也意味著責任的加重。他必須主動出擊,在這些“侵蝕”造成更大破壞、或者引來“歸墟”更大關注之前,將其清除!
“福伯,”李不言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你立刻動用我們所有的隱秘渠道,重點查探城北靠近皇城的那片區域,尤其是任何異常的死亡、失蹤案件,或者關於‘邪祟’、‘怪病’的傳聞。不要打草驚蛇,只需收集情報。”
福伯精神一振,立刻領命:“是!老奴這就去辦!”他看得出,李不言已經有了新的計劃。
福伯離開後,李不言再次閉上眼睛,仔細體悟著雙星匯聚後帶來的新能力。
除了對“規則之弦”的清晰感知,他發現自己對於體內力量的掌控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那融合後的能量團心隨意動,既可以爆發出斬斷“錨點”的凌厲攻擊,也可以化作春風化雨般的治療與淨化之光。
他嘗試著將一絲力量注入手中的“秋水”刀。刀身嗡鳴,那淡金色的紋路變得更加明亮、複雜,甚至隱隱與他體內的星核能量產生了共鳴。這柄刀,似乎也在隨著他的成長而進化。
接著,他又取出了那卷依舊無法打開的銀色卷軸。這一次,當他將融合後的力量小心翼翼接觸卷軸時,異變發生了!
卷軸兩端那如同星辰般的藍色晶石,猛地亮了一下!雖然卷軸本身依舊緊閉,但他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彷彿被觸動的“漣漪”!
有反應了!李不言心中一震。是因為實力提升達到了某個門檻?還是因為融合了兩枚碎片,滿足了某個條件?
他嘗試加大力量的輸入,但卷軸除了那微弱的漣漪,再無其他變化。看來,時機依舊未到。或者,還缺少其他的關鍵要素?
他不再強求,將卷軸鄭重收好。父親留下的謎題,總有徹底解開的一天。
現在,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那個新發現的城北“侵蝕”點上。他有預感,那裡隱藏的不僅僅是普通的“侵蝕”,很可能關乎斗篷人背後的勢力,甚至可能找到關於其他碎片下落的線索!
就在他沉思之際,福伯去而復返,臉色凝重地帶來了一個消息。
“不言,剛剛得到密報。城北永寧坊,接連三日,已有五戶人家報官,稱家中有人夜間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官府搜查無果,只當是普通的拐賣或仇殺,但我們的人發現,失蹤地點都集中在坊內那棵據說有數百年樹齡的老槐樹附近!而且,坊間開始流傳起關於‘槐仙’索命的詭異傳聞!”
永寧坊?老槐樹?
李不言眼中精光一閃。他“看”到的那片灰暗的“弦網”,核心區域,正是永寧坊!
“槐仙”索命?恐怕是“侵蝕”作祟!
目標,找到了!
第三十四章 槐影深
永寧坊位於洛京城北,緊鄰皇城東牆,雖非頂級權貴所居,但也多是些殷實人家和低階官員府邸,平日裡也算安靜祥和。然而,近日接連的失蹤案,給這片街坊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陰影,尤其是坊中心那棵據說歷史悠久、枝葉虯結如龍、需數人合抱的老槐樹附近,更是人心惶惶,入夜後幾乎無人敢靠近。
李不言與福伯再次扮作尋常路人,在午後時分來到了永寧坊。
陽光透過茂密的槐樹葉隙,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點。那棵老槐樹確實氣勢非凡,樹幹蒼勁,樹冠如雲,但不知為何,站在樹下,總能感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連陽光都似乎失去了溫度。
李不言閉上眼,悄然運轉“星核”之力。在他的“弦網”視野中,以這棵老槐樹為中心,方圓百丈內的“規則之弦”明顯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暗色澤,如同被墨汁浸染過的蛛網,並且還在極其緩慢地向四周蔓延。而在槐樹根系深處的地下,一股濃郁的、隱藏極深的污穢氣息,如同沉睡的毒蛇,潛伏不動。
果然有問題!而且這“侵蝕”的源頭,似乎懂得隱匿自身,與地脈結合,比文淵閣那個更加難纏。
“感覺到了嗎?福伯。”李不言低聲問道。
福伯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雖沒有李不言那般清晰的“視野”,但守樓人仆族的本能讓他對這種污穢氣息極其敏感:“很強的陰邪之氣,而且……帶著一股怨念與蠱惑的味道,與純粹的‘彼方’污穢略有不同,更像是……被人為引導或者融合了此地的某些東西。”
人為引導?李不言心中一動。難道是那個斗篷人或者其同黨的手筆?他們在這裡佈置這個,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製造混亂和恐懼?還是另有圖謀?
他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槐樹旁不遠處有一口早已廢棄的枯井,井口被石板封死。樹幹上纏繞著一些早已褪色的祈福紅布條,隨風輕輕飄動,更添幾分詭異。
“幾位,可是來看這‘槐仙’的?”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李不言回頭,只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棉袍、頭髮花白、眼神卻有些混濁的老者,拄著拐杖,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臉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老丈知道這‘槐仙’?”福伯上前一步,搭話道。
“嘿嘿……”老者乾笑了兩聲,混濁的眼睛掃過李不言和福伯,“這槐樹啊,年頭久了,就有了靈性。以前是保佑一坊平安的,可最近……嘿嘿,怕是餓了,要討些供奉嘍。”
他的話語含糊不清,帶著一股子神神叨叨的味道。
“供奉?什麼供奉?”李不言不動聲色地問道。
“自然是……活人供奉唄。”老者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以前是雞鴨牲禮,現在啊,怕是普通的牲口滿足不了它嘍……那些失蹤的人,嘿嘿,就是心不誠,惹惱了槐仙……”
他說著,拄著拐杖,搖搖晃晃地走開了,嘴裡還兀自嘀咕著:“心不誠啊……要供奉……要新鮮的……”
看著老者離去的背影,李不言和福伯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冷意。
這老者看似瘋癲,但話語中卻透著一股引導與蠱惑的意味。他在暗示,或者說,在散播“需要活人供奉”的謠言!這絕非偶然!
“看來,這不僅僅是‘侵蝕’那麼簡單。”李不言冷冷道,“有人在利用‘侵蝕’,散佈恐慌,收集……某種他們需要的東西。”
活人祭祀?收集靈魂?還是……其他更邪惡的目的?
“我們晚上再來。”李不言做出了決定,“我倒要看看,這‘槐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背後又藏著哪些魑魅魍魎!”
是夜,月隱星稀,烏雲蔽空。
永寧坊早早便陷入了死寂,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犬吠聲都聽不到幾聲,只有那棵老槐樹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惡魔的低語。
李不言與福伯依舊是一身夜行衣,潛伏在距離老槐樹不遠的一處屋脊陰影之後,收斂了全部氣息,如同兩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時間一點點流逝。子時將近。
突然,李不言體內的“星核”微微悸動了一下,他敏銳地感知到,槐樹根系深處那股潛伏的污穢氣息,開始活躍起來!與此同時,那一片灰暗的“弦網”也開始了輕微的、如同呼吸般的波動!
來了!
只見那棵老槐樹的樹幹上,那些枯皺的樹皮詭異地蠕動起來,如同活了過來!一道道更加深邃的黑暗,從樹皮的縫隙中滲出,如同粘稠的液體,緩緩流淌而下,在地面上匯聚、扭曲。
漸漸地,那流淌的黑暗凝聚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沒有五官,沒有細節,只有一個大致的人形黑影,散發著濃郁的陰冷、怨毒與蠱惑的氣息!
這就是“槐仙”?不,這更像是一個由“侵蝕”之力與此地積聚的怨念、恐懼結合而成的……邪祟!
那黑影成型後,如同沒有重量般飄忽而起,繞著老槐樹緩緩盤旋,那沒有五官的“臉”似乎在“掃視”著周圍死寂的房屋,尋找著下一個“獵物”!
它似乎在挑選……挑選那些內心充滿恐懼、或者氣血較為虛弱的人!
李不言眼神一冷,正欲出手將其淨化。
就在這時——
“沙沙……沙沙……”
一陣輕微的、彷彿腳踩落葉的聲音,從坊街的另一頭傳來。
只見白天那個神神叨叨的老者,此刻竟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步履蹣跚地朝著老槐樹走來!他的臉上,不再是白天的混濁與詭秘,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虔誠與……獻祭般的決絕!
他走到槐樹下,放下燈籠,對著那盤旋的黑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以頭搶地,口中念念有詞:
“槐仙大人……小的……小的給您送供奉來了……求您保佑我家孫兒病癒……求您賜下仙藥……”
他說著,竟然從懷中顫巍巍地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然後,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他竟然要自殺獻祭?!
第三十五章 淨邪祟
眼看那老者就要將匕首刺入自己的心窩!
“住手!”
一聲清叱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夜空中炸響!李不言身形如電,從屋脊上一躍而下,人在空中,“秋水”刀已然出鞘,帶起一道清冷的月華般刀光,並非斬向那黑影,而是精准無比地劈向了老者手中的匕首!
“鐺!”
一聲脆響,老者手中的匕首被刀光擊飛,打著旋兒沒入遠處的黑暗中。老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住,癱坐在地,茫然地看著如同神兵天降的李不言。
而那個盤旋的黑色人影,則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充滿被驚擾的憤怒的精神嘶鳴!它猛地調轉方向,那沒有五官的“面孔”對準了李不言,一股更加濃郁的陰冷怨毒氣息混合著強烈的精神衝擊,如同決堤洪水般洶湧而來!
若是之前的李不言,面對如此強度的精神衝擊,恐怕也要嚴陣以待。但此刻,融合了兩枚“星核碎片”的他,靈魂本質已然不同!
那洶湧的精神衝擊在靠近他身周三尺之時,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流淌著純白星輝的壁壘,發出一連串“滋滋”的灼燒聲,盡數湮滅,未能撼動他分毫!
李不言甚至沒有去看那黑影,他的目光落在癱坐在地、眼神恢復了一絲清明、卻又充滿恐懼與後怕的老者身上。
“邪祟蠱惑人心,以恐懼與貪婪為食,豈會真正賜你仙藥?它只會吞噬你的生命與靈魂,讓你成為它壯大的養料!”李不言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如同暮鼓晨鐘,敲打在老者的心頭。
老者渾身一顫,看著李不言那雙在黑暗中依舊清澈明亮的眼睛,又看了看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影,終於徹底醒悟過來,發出了一聲恐懼的尖叫,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
而那黑色人影見精神衝擊無效,獵物也被奪走,徹底暴怒!它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嘶嚎,整個身體猛地膨脹、扭曲,化作一團鋪天蓋地的、由無數怨念與污穢之力凝聚而成的黑色風暴,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朝著李不言當頭壓下!風暴之中,彷彿有無數扭曲的人臉在哀嚎、在咒罵!
這一擊,蘊含了它積聚多年的所有負面能量,威力驚人!
面對這聲勢浩大的一擊,李不言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冥頑不靈。”
他甚至沒有舉刀。只是緩緩抬起了左手,掌心向上。丹田內那融合後的星核能量團微微一震,一股精純至極、蘊含著秩序、淨化與生機之力的純白光芒,自他掌心噴薄而出!
那光芒並不耀眼,卻帶著一種鎮壓一切邪祟、撫平一切混亂的絕對權柄!
純白光芒與黑色風暴轟然對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勢均力敵的僵持。
那看似兇猛無匹的黑色風暴,在接觸到純白光芒的瞬間,就如同積雪遇到了烈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嗤嗤”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瓦解!風暴中那些扭曲哀嚎的人臉,也如同被淨化了一般,表情變得平和,隨即化作點點流光,消散於天地之間。
前後不過三五個呼吸的時間,那足以讓整個永寧坊陷入噩夢的黑色風暴,便徹底煙消雲散,彷彿從未存在過。
夜空恢復了清朗,只有那棵老槐樹依舊靜靜矗立,只是樹身上那股縈繞不散的陰冷氣息,也隨之淡去了許多。
李不言收回手掌,感受著體內幾乎沒有什麼消耗的星核之力,心中對這股力量的層次有了更深的認識。這源自世界本源的秩序之力,對於這些“混亂”與“污穢”,有著天生的壓制效果。
他走到那棵老槐樹下,將手掌輕輕按在粗糙的樹幹上。純白的淨化之力緩緩注入,如同溫和的泉水,洗滌著樹身內部殘留的污穢,以及根系深處那與地脈糾纏的“侵蝕”源頭。
樹幹發出了輕微的、彷彿舒適般的顫動,樹葉沙沙作響,似乎在表達著感謝。
做完這一切,李不言才將目光投向那個癱軟在不遠處、目瞪口呆的老者。
“說吧,是誰告訴你,用活人祭祀可以換取‘仙藥’的?”李不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老者渾身一個激靈,看著李不言,如同看著降世的神明,再不敢有絲毫隱瞞,顫聲道:“是……是一個穿著黑斗篷的人……聲音沙啞……他……他說只要我心誠,奉上足夠的‘祭品’,槐仙就能顯靈,治好我孫兒的癆病……”
黑斗篷!果然是他!或者他的同黨!
李不言眼神一凝:“他還有沒有說別的?或者,你有沒有看到他去哪裡?”
“沒……沒有……”老者連連搖頭,“他給了我一小包藥粉,說能暫時壓制病情,然後就走了……再沒出現過……”
線索似乎又斷了。但至少確認了,斗篷人一夥確實在利用“侵蝕”和人心的弱點,在洛京城內活動,他們的目的,絕不僅僅是製造混亂那麼簡單。
李不言讓福伯將老者送回家中,並留下了一些銀錢讓他為孫兒延醫治病。
站在清淨下來的槐樹下,李不言仰望夜空。
清除了一個“侵蝕點”,但更大的陰影依舊籠罩著洛京。斗篷人,隱藏的殺手勢力,覬覦父親珍藏的權貴……還有那遙遠的、名為“終末”的威脅。
他的路,還很長。
而此刻,他體內那融合的星核,對其他碎片的感應,似乎也因為這次淨化行動,而變得更加清晰了一絲。那遙遠方向的牽引,似乎指向了……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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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至三十五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