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归途变
离开雾隐谷,踏上归途,李不言的心境与来时已截然不同。
融合了四枚星核碎片,他的生命层次发生了质的飞跃。无需刻意運轉,週身便與天地靈氣自然交融,每一步踏出,都彷彿與腳下的大地脈動相合,速度快逾奔馬,卻又輕盈如羽。福伯需全力施展輕功,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他的感知變得無比敏銳,方圓數十里內的風吹草動、鳥獸蟲鳴,甚至地底水脈的流動,都清晰地映照在心湖之中,纖毫畢現。十萬大山中那些致命的毒瘴、潛伏的凶獸,在他看來已構不成任何威脅,反而成了點綴這蒼莽山色的生機一部分。
然而,在這片生機之下,他亦能“看”到更多隱藏的傷痕。一些偏僻的山谷或地穴中,殘留著“歸墟教”活動過的污穢氣息,雖然微弱,卻如附骨之疽,顯示著這個邪惡組織的觸角遠未肅清。偶爾還能感知到一兩道充滿貪婪與惡意的視線,從極遠處窺探而來,但在他那浩瀚如海的氣息震懾下,又迅速驚惶退去,不敢靠近。
歸心似箭,兩人晝夜兼程,不出十日,便已遙遙望見了鎮南關的輪廓。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十萬大山邊緣地帶,踏入相對安全的官道區域時,李不言突然停下了腳步,眉頭微蹙,望向東北方向。
“不言,有何不妥?”福伯立刻警覺,低聲問道。他並未察覺任何異常,但深知李不言的感知遠超於他。
“那邊……有很濃的血腥味,還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李不言目光深邃,彷彿穿透了層層山巒的阻隔,“是官軍,正在圍剿什麼……不對,是被圍剿!”
他感應到,在東北方約二十里外的一處山谷中,正在發生一場激烈的戰鬥。一方是數百名裝備精良、結成軍陣的朝廷官兵,而另一方……氣息駁雜,有江湖草莽的彪悍,有苗人巫師的詭異,甚至還夾雜著幾絲令他厭惡的、屬於“歸墟教”外圍的污穢之氣!
更讓他注意的是,被圍攻的那群人中,有一股他頗為熟悉的、剛正凌厲的劍意,正在苦苦支撐,但已是強弩之末,如同風中殘燭。
是那個在餘杭縣有過一面之緣的書生,柳青雲的氣息!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捲入了這種事情?
李不言對柳青雲印象不錯,此人身負功名卻不迂腐,心懷正義。既然遇上了,便不能見死不救。
“福伯,隨我來。”李不言改變方向,身形一動,便已消失在原地,朝著東北方疾掠而去。福伯毫不猶豫,緊隨其後。
二十里距離,對於如今的李不言而言,不過是片刻功夫。
當他趕到那處山谷時,眼前的景象堪稱慘烈。谷地之中,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有官兵的,也有許多穿著各色服飾的江湖人和苗人。殘存的數十人,被大約兩百多名官兵結成的鐵桶陣圍困在一個小小的圈子裡,做著最後的抵抗。
為首抵抗的,正是柳青雲!他此刻早已脫去了書生袍,換上了一身利落的勁裝,手中一柄青鋒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劍光凌厲,隱隱有風雷之聲,顯然身負不俗的武藝。但他身上已多處負傷,鮮血染紅了衣襟,臉色蒼白,氣息紊亂。
圍攻他的幾名官兵將領,實力皆是不弱,配合默契,刀槍並舉,殺招迭出,眼看就要將他斬於陣前!
“柳青雲!爾等勾結苗蠻,密謀作亂,證據確鑿!還不束手就擒!”一名為首的軍官厲聲喝道,手中長刀帶著惡風,直劈柳青雲面門!
柳青雲舉劍相迎,卻因力竭,被震得連退數步,長劍幾乎脫手,臉上露出一絲絕望。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平淡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如同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住手。”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彷彿直接敲擊在靈魂之上。在場所有廝殺中的人,動作都不由自主地頓了一頓。
眾人驚愕望去,只見山谷入口處,不知何時,已悄然站立了兩人。為首一名青衫年輕人,面容普通,氣質沉靜,彷彿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若非他主動出聲,根本無人能發現他的存在。他身後跟著一名神色冷漠的老僕。
那為首軍官心中一凜,他竟完全沒察覺這兩人是何時到的!但他仗著人多勢眾,又是奉命行事,立刻厲聲質問:“來者何人?敢阻撓官府辦案?想與這些叛賊同罪嗎?!”
李不言沒有理會他的叫囂,目光直接越過他,落在渾身浴血、滿臉驚愕的柳青雲身上,微微點頭示意。
柳青雲看到李不言,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光芒,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動道:“李公子!是您!”
李不言這才將目光轉向那為首軍官,語氣依舊平淡:“他們所犯何事?證據何在?”
軍官被他那深邃平靜的目光看得有些心底發毛,但依舊強硬道:“此事乃朝廷機密,豈是你一介草民能過問的?識相的趕緊滾開,否則連你一塊拿下!”
“機密?”李不言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是殺人滅口的機密吧。”
他話音剛落,身形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現在那為首軍官的面前,兩人相距不足一尺!
軍官大驚失色,想要揮刀,卻發現自己全身僵硬,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彷彿被無形的枷鎖牢牢捆住!他驚駭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李不言,那雙平靜的眼眸深處,彷彿蘊含著整個星空的冰冷與浩瀚!
“你……”他剛吐出一個字,李不言已並指如劍,輕輕點在他的眉心。
沒有殺意,沒有能量爆發。那軍官只覺腦海“嗡”的一聲,無數他奉命屠殺無辜、栽贓陷害、以及與某些神秘人物暗中交易的畫面,不受控制地翻湧上來,讓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冷汗涔涔而下!
李不言藉助星核之力與強大的神念,直接翻閱了他近期的記憶碎片!雖然無法獲取全部,但足以印證他的猜測。
“勾結‘歸墟教’外圍勢力,栽贓陷害,殺人滅口……你們,好大的膽子。”李不言收回手指,聲音冰冷如鐵。
那軍官如同虛脫般癱軟在地,褲襠處傳來一陣騷臭,竟是被嚇得失禁了。
周圍的官兵見主將瞬間被制,且似乎隱私盡泄,一時間群龍無首,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不言目光掃過全場,那浩瀚如淵的氣息不再收斂,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在所有官兵的心頭!
“滾。”
他只吐出一個字。
剎那間,殘存的兩百多名官兵,只覺得心膽俱裂,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執掌生殺予奪的神明!再也生不起絲毫反抗的念頭,發一聲喊,丟盔棄甲,如同喪家之犬般狼狽不堪地逃出了山谷,連那癱軟的主將也顧不上了。
頃刻之間,危機解除。
柳青雲和那些倖存的江湖人、苗人,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全都目瞪口呆,如同身在夢中。
第六十七章 青雲志
山谷中一片死寂,只剩下風吹過血腥場面的嗚咽聲,以及倖存者粗重的喘息。
柳青雲率先回過神來,強撐著傷體,走到李不言面前,深深一揖到地,聲音因激動和虛弱而微微顫抖:“多謝李公子再次救命之恩!青雲……青雲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他身後的眾人也紛紛反應過來,無論是江湖豪客還是苗人漢子,都掙扎著起身,向李不言行禮,目光中充滿了感激與敬畏。他們親眼目睹了李不言如同神魔般的手段,彈指間驚退數百官兵,這等實力,已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李不言虛抬一下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將眾人托起。“不必多禮。柳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何會在此地,與官兵衝突?”
柳青雲臉上露出悲憤之色,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緣由。
原來,他當日在餘杭縣得到李不言相助後,深感自身力量微薄,空有報國之志卻難伸。加之聽聞李不言提及西湖異象可能與邪教有關,便留了心。後來他通過一些渠道,隱約查到杭州府乃至江南官場,似乎有一股暗流與某些邪異勢力有所勾連,利用權勢打壓異己,甚至暗中進行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他本想搜集證據上報,卻不料打草驚蛇,反被誣陷勾結苗蠻意圖作亂,遭到了官府的通緝和追殺。他不得已逃入十萬大山,途中結識了這些同樣被官府迫害或因不願同流合污而遭打壓的江湖義士和部分知曉內情的苗人。
他們本想尋一處隱蔽之地從長計議,卻不料行踪洩露,被這支精銳官兵尾隨而至,圍困於此山谷,險些全軍覆沒。
“李公子,如今江南官場,乃至朝中,恐怕都已非淨土!”柳青雲痛心疾首,“那些黑袍邪教的勢力,遠比我們想像的更加龐大,他們滲透官府,顛倒黑白,草菅人命!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李不言靜靜地聽著,臉色平靜,心中卻已明了。這顯然是“歸墟教”慣用的手段,利用人性的貪婪與恐懼,在世俗權力中紮下釘子,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便利和掩護。從洛京的劉司業,到江南的官場,再到這支奉命滅口的官兵,其觸角之深,令人心驚。
“柳兄接下來有何打算?”李不言問道。
柳青雲看了一眼身後那些傷痕累累、卻眼神堅定的同伴,咬牙道:“如今已是退無可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一搏!我們打算聯絡更多志同道合之士,揭露他們的罪行,即便粉身碎骨,也要還這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他看向李不言,眼中充滿了期盼:“李公子神通廣大,心懷正義,若能得您相助……”
李不言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我另有要事,無法直接參與你們的行動。”
柳青雲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聽李不言說道:“不過,我可助你們暫時擺脫追兵,並給你們指一條路。”
他走到那名癱軟在地的軍官面前,指尖星輝一閃,在其身上種下了一個極其隱秘的追踪印記和一個時限性的“禁言”術法,確保其短時間內無法洩露關於他的任何信息。
然後,他對柳青雲道:“你們可前往黑苗峒暫避。就說是李不言讓你們去的,峒主岩山會接納你們。那裡地處偏僻,易守難攻,且有我留下的淨化之力殘餘,可助你們療傷和抵禦普通邪祟。至於如何聯絡同道,積蓄力量,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說著,他從懷中(實則從星核開闢的微小隨身空間中)取出幾瓶得自黑苗峒的療傷聖藥和一份簡要的輿圖,交給柳青雲。
“多謝李公子!”柳青雲大喜過望,再次深深一揖。黑苗峒的名頭他聽過,那是十萬大山中一股不弱的勢力,若能得他們庇護,無疑是雪中送炭。
“記住,”李不言看著他,語氣凝重,“你們面對的,不僅是腐敗的官僚,更是潛藏在幕後、意圖毀滅一切的恐怖存在。行事需萬分謹慎,量力而為。”
“青雲謹記公子教誨!”柳青雲鄭重應道。
處理完此地事宜,李不言不再停留,與福伯轉身離去。
望著他消失在山谷口的背影,柳青雲緊緊握住了手中的藥瓶和輿圖,眼中燃燒起前所未有的鬥志。他知道,這位神秘莫測的李公子,正在進行著一場關乎更宏大命運的戰鬥。而他自己,也將在這亂世洪流中,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抗爭之路。
第六十八章 樓依舊
離開十萬大山,踏上通往洛京的官道,周遭的景象逐漸從蠻荒蒼莽過渡為人間煙火。車馬粼粼,行人往來,彷彿之前在山中的生死搏殺、邪教陰謀都只是一場遙遠的夢境。
但李不言深知,這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他並未急於趕路,而是放緩了速度,一邊行走,一邊如同海綿吸水般,感知並分析著沿途所獲取的信息。融合四枚碎片後,他對“規則之弦”的洞察力達到了驚人的地步,不僅能看穿物質表象,更能隱約捕捉到瀰漫在空氣中的、屬於眾生的“意念碎片”與“命運絲線”。
他“聽”到了商旅對漕運不暢、物價上漲的抱怨;“看”到了農夫面對略顯乾涸的土地時的憂愁;也感覺到了某些城鎮中,潛藏著的、屬於“歸墟教”外圍人員的、那令人不適的晦暗氣息。這些氣息如同汙水中的油漬,雖然分散稀薄,卻頑固地存在著,顯示著那個組織的觸角仍在不斷延伸。
民生之多艱,邪氛之潛藏,讓李不言的心情並不輕鬆。
數日後,洛京那雄偉的城牆終於遙遙在望。
時隔數月,再次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李不言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城門口的守衛依舊森嚴,盤查著往來行人,但以李不言如今的“隱匿”手段,帶著福伯輕易便混入了城中,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穿過熟悉的街巷,聽雨樓那寂靜的輪廓逐漸清晰。
與離開時相比,聽雨樓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大門緊閉,門可羅雀,彷彿被遺忘在了這片繁華之地。但李不言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離開前佈置下的“領域”核心依舊在穩固運轉,如同一個無形的罩子,將整座樓宇保護其中,隔絕了外界的窺探與惡意。
樓內,留守的幾名老僕和核心護衛氣息平穩,各司其職,一切井井有條。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如同回家般,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密室。
密室之內,一塵不染,顯然有人定期打掃。他離開時點燃的那盞長明燈,燈油將盡,火焰微弱,卻依舊頑強地跳動著,彷彿在等待主人的歸來。
李不言走到房間中央,盤膝坐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他並非修煉,而是將全部的心神,沉入與“聽雨樓”這座“錨點”最深層次的連接之中。
融合四枚碎片,尤其是那枚“冰魄碎片”帶來的極致寧靜與掌控力,讓他對這座父親經營、守護了一生的樓宇,有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和親和。
他的精神意念,如同溫柔的水流,緩緩滲透進腳下的地板,週身的牆壁,頭頂的樑柱……感知著這座樓宇每一寸木石中蘊含的歷史與記憶,感受著那根與父親性命交修、維繫此地穩定的無形“錨點之弦”。
漸漸地,他的意識彷彿與整座聽雨樓合而為一。他“看”到了樓基深處那凝聚了數代“守樓人”心血的古老陣法符文在緩緩流轉;“聽”到了庫房中那些父親收藏的奇物異寶散發出的微弱共鳴;甚至能模糊地感應到,在樓宇最深處、那間緊閉的書房內,父親李璟那具陷入“休眠”的軀殼中,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頑強的“靈識之火”,仍在黑暗中靜靜燃燒,如同風中殘燭,卻始終不曾熄滅。
“父親……”
李不言在心中無聲地呼喚,將自己融合四枚碎片後更加精純、更加浩瀚的星輝之力,混合著那份血脈相連的孺慕與思念,化作最溫和的滋養能量,沿著那根“錨點之弦”,小心翼翼地渡向那絲微弱的靈識之火。
他不敢用力,生怕這縷殘存的火苗會被自己過於龐大的力量驚擾或淹沒。
時間一點點流逝。
那絲靈識之火,在接觸到這股同源而出、卻更加生機勃勃的秩序之力後,微微跳動了一下,彷彿久旱逢甘霖的幼苗,貪婪地吸收著這份滋養。
李不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有效果!
雖然父親的靈識依舊沉睡,沒有甦醒的跡象,但他能感覺到,那縷火苗似乎比之前凝實了微不可察的一絲,燃燒得也更加穩定了一些!
這證明,墨辰所說的方法——依靠他自身徹底掌握“源”之權柄來修復父親靈識,是可行的!
這微小的進步,給了他巨大的信心和希望。
他保持著這種溫和的滋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覺那縷靈識之火似乎暫時達到了飽和,才緩緩收回了力量。
退出深度連接狀態,李不言睜開眼睛,雖然精神略有疲憊,但眼中卻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回家,真好。
下一步,便是為前往“無盡海深淵”,做最後的準備了。
第六十九章 暗流動
李不言歸來的消息,並未在聽雨樓內外引起任何波瀾。他依舊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密室或書房之中,對外則宣稱傷勢未癒,繼續靜養。
然而,洛京城內的暗流,卻並未因他的低調而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福伯動用聽雨樓殘存的情報網絡,將近期洛京乃至整個大乾王朝發生的重大事件整理成冊,呈報給李不言。
翻看著手中的情報,李不言的眉頭漸漸蹙起。
首先,是關於之前劉司業倒台事件的後續。雖然劉司業及其部分黨羽被清算,但此事似乎牽連甚廣,最終被強行壓下,未能動搖其背後的真正靠山。朝堂之上,以張閣老為首的清流一派與某些勳貴集團的鬥爭日趨激烈,雙方互相攻訐,勢同水火,導致朝政效率低下,一些關乎民生的政令難以推行。
其次,是各地頻發的“災異”。北方數州乾旱少雨,莊稼歉收,流民隱有增多之勢。南方則暴雨成災,江河氾濫。更有一些邊遠地區,流傳起“妖邪作祟”、“鬼物傷人”的詭異傳聞,雖然大多被官府定性為謠言或普通案件,但李不言從中敏銳地嗅到了“歸墟教”活動的氣息。這些天災人禍,背後似乎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動,加劇著世間的動盪與負面情緒,而這正是“歸墟”力量滋生的溫床。
最讓李不言在意的一條情報,是關於“無盡海”的。
據遠洋歸來的海商傳言,近半年來,無盡海深處時常出現異常的天象,狂風暴雨、雷電交加,有時海面還會無故升起巨大的、彷彿能吞噬一切的漩渦。更有一些膽大的探險者聲稱,在迷霧籠罩的深淵區域,看到了巨大的、如同山嶽般的黑影在海中游弋,聽到了來自深淵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古老囈語。
這些傳聞使得通往無盡海的航路變得更加危險,許多海商寧願繞遠路,也不敢再輕易深入那片被稱為“魔鬼海域”的地帶。
“歸墟之眼……”李不言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這些異象,無疑與“歸墟教”在無盡海深淵的活動有關。他們恐怕正在加緊進行著“鑰匙計劃”的最後步驟,試圖真正打開“歸墟之眼”!
時間,越來越緊迫了。
他必須盡快動身前往無盡海。
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解決一些後顧之憂,並做好萬全的準備。
他將福伯喚來,吩咐道:“福伯,從今日起,聽雨樓進入最高警戒狀態。啟動樓內所有隱藏防禦陣法,與我佈下的領域核心相連。將外圍不必要的產業盡數變賣或隱匿,所有核心人員收縮回樓內,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
“是!”福伯肅然領命。
“另外,”李不言取出一枚玉簡,這是他這幾日憑藉新獲得的知識和力量煉製的傳訊法器,“你持此物,前往霧隱谷,交予墨世伯。他見到此物,便知我的計劃。請他盡快聯絡其他可能尚存的‘觀測者’,若有可能,在我前往無盡海期間,請他們設法牽制‘歸墟教’在其他‘身界’的行動,至少……不能讓他們再輕易開啟新的‘鑰匙’。”
這是他能想到的,暫時緩解其他世界壓力,並為自己分擔注意力的最好辦法。
“老奴明白!定不辱命!”福伯雙手接過玉簡,鄭重收好。
“你去吧,路上小心。”李不言道。
福伯躬身行禮,沒有再多言,轉身悄然離開了密室,執行命令去了。
密室內,再次只剩下李不言一人。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望著洛京城華燈初上的夜景。萬家燈火,炊煙裊裊,勾勒出一幅繁華盛世圖卷。
這份繁華之下,卻隱藏著傾覆的危機。
他輕輕撫摸著懷中的青銅羅盤,感應著那遙遠的、來自無盡海深淵的、屬於最後一枚碎片的強烈召喚,以及那更加令人心悸的“歸墟”波動。
最後一戰,已不可避免。
第七十章 征帆揚
福伯離開後,李不言並未閒置。他利用最後的時間,開始了緊張而有序的準備工作。
首先,是對自身狀態的進一步鞏固與提升。融合四枚碎片帶來的力量雖然龐大,但需要時間去徹底消化和如臂指使。他每日花費大量時間打坐冥想,將星輝之力流轉全身,淬煉筋骨血肉,拓寬經脈識海,同時不斷演練各種新領悟的術法,尤其是結合“冰魄碎片”開發出的【玄冰封印】與【絕對零度】領域,以及對“造化之橋”的更深層次理解。
他感覺,自己現在的力量層次,已經超越了普通的修行境界劃分,達到了一種類似“陸地神仙”的範疇,舉手投足間可引動天地之力,對規則的影響也愈發明顯。
其次,是法寶與物資的準備。“秋水”刀在之前與魍魉的戰鬥中受損不輕,雖然材質特殊,沒有徹底崩碎,但靈性已失,威力大減。李不言將其置於星輝之力中溫養修復,同時也開始嘗試煉製新的武器。
他從父親的收藏中,挑選了幾種極為珍稀的材料——一塊來自天外的“星辰鐵”,一截蘊含乙木生機的“萬年雷擊木芯”,以及幾兩“首山赤銅”。憑藉著“知識碎片”帶來的煉器法門和星輝之力的熔煉特性,他耗費了七日功夫,終於在密室中成功煉製出了一柄新的長劍。
劍長三尺三寸,劍身狹長,呈現出暗夜星空般的深藍色,點綴著細碎的銀白光點,如同星辰。劍脊處隱有一道青紫色的雷紋流淌,散發出勃勃生機與毀滅氣息並存的矛盾感。劍柄由赤銅鑄就,溫潤趁手。
李不言將其命名為【星河】,以此紀念體內融合的星核之力。此劍一成,便引動密室內靈氣匯聚,發出清越劍鳴,鋒芒內斂,卻自有一股斬斷萬物、執掌秩序的威勢,品質遠超之前的“秋水”。
此外,他還煉製了幾種常用的丹藥,以備不時之需。
當一切準備就緒,距離福伯離開已過去了半月有餘。
這一日,李不言將聽雨樓內所有核心人員召集至大廳。看著這些追隨李家多年、忠心耿耿的老僕和護衛,他心中感慨。
“我即將遠行,此行兇險,歸期未卜。”李不言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離開後,聽雨樓將由福伯全權負責,若福伯未歸,則由你們共同執掌,緊守門戶,啟動所有禁制,非我親至,絕不開啟。”
他取出幾面刻畫著複雜符文的玉牌,分發給為首的幾人:“此乃控制樓內核心陣法的副令,可助你們調動部分領域之力禦敵。切記,保全自身為上,若事不可為……可棄樓而去,保全有用之身。”
眾人聞言,皆面露悲戚與不捨,但無人出言反對,齊齊跪倒在地:“謹遵少爺之命!定當誓死守護聽雨樓,等待少爺歸來!”
李不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揮手讓他們退下。
是夜,子時。
李不言獨自一人,再次來到父親的書房。那扇紫檀木門依舊緊閉,門後的黑暗彷彿連通著另一個世界。
他沒有進去,只是將手掌輕輕按在門上,感受著門後那絲微弱卻頑強的靈識波動。
“父親,等我回來。”他在心中默唸。
片刻後,他毅然轉身,身影融入夜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聽雨樓,離開了洛京城。
他沒有選擇常規的交通工具,而是憑藉著對空間規則的初步理解和強大的力量,直接御空而行!身影化作一道幾不可察的流光,劃破寂靜的夜空,朝著東方——無盡海的方向,疾馳而去!
夜風獵獵,腳下山川河流飛速後退。頭頂是璀璨的星河,腳下是沉睡的大地。
李不言的心,卻如同手中的【星河】劍一般,冰冷而堅定。
無盡海深淵,歸墟之眼,最後的碎片,最終的決戰……一切,都將在那裡見分曉。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也是命運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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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至七十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