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星穹議

月色如水，靜靜流淌在聽雨樓的飛檐斗拱之上，將青瓦染上一層銀霜。夜風拂過，檐角銅鈴發出細碎清響，更顯夜色深沈。樓內密室，燭火通明，跳動的火光在四壁投下搖曳的影子，卻並非只有李不言與李璟父子二人。

除了他們，室內還多了三道氣息各異、卻同樣深不可測的身影，使得這方原本寬敞的空間，竟顯得有些逼仄。

一位是身著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鬚髮皆白，面容清臒，眼神溫潤如玉的老者，正是墨辰居士。他靜靜坐在那裡，彷彿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氣息平和悠長，如同亙古存在的山岩。

另一位，則是一名身穿粗布麻衣，腳踏草鞋，皮膚黝黑，臉上佈滿風霜溝壑，形如老農的老者。他手中拄著一根非金非木、隱有雷紋流轉的奇特手杖，手杖偶爾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電弧，發出細微的噼啪聲。他號稱「雷杖公」，常年隱居於海外雷澤之地，性情剛烈如火，執掌雷霆權柄，此刻雖收斂氣息，但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霸烈之勢，仍讓空氣隱隱震顫。

最後一位，卻是一名看起來不過二八年華的少女，身穿一襲如煙似霧的淺紫色紗裙，容貌精緻絕倫，彷彿天地靈秀所鍾，一雙眼眸卻彷彿蘊含了萬載滄桑，靈動中透著看盡世事的淡漠。她是「幻璃仙子」，本體乃是一塊通靈仙玉，於崑崙瑤池修行萬載，擅長幻術與變化之道，其存在本身就如夢似幻，讓人難以捉摸。

這三位，便是墨辰居士歷盡艱辛，憑藉往日情分與特殊聯絡手段，所能聯絡到的、目前尚存於世且願意露面的「觀測者」。他們平日裡或隱居世外，或遊戲人間，若非關係到此界存亡的「歸墟」之劫，絕難匯聚一堂。

此刻，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靜坐於主位，氣息平凡卻令人無法忽視的李不言身上。燭光映照著他年輕而平靜的臉龐，那雙眼眸深邃如星海，彷彿能容納萬物。

「……如此說來，李道友已尋得所有『星核』，並封印了『乾』界的『歸墟之眼』？」雷杖公聲音洪亮，如同悶雷滾過密室，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與質疑。他雖從墨辰處聽聞隻言片語，但親耳從李不言口中得到證實，依舊覺得匪夷所思。那乾涸的眼窩中，彷彿有雷光閃動，緊緊盯著李不言，試圖從他身上看出些許端倪。

「確是如此。」李不言微微頷首，語氣平靜無波，彷彿在述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沒有釋放任何氣息，但那種與整個世界渾然一體、彷彿言出法隨的無形威儀，卻讓在座三位見多識廣的「觀測者」都感到一陣心悸，那是生命層次上的天然壓制。

幻璃仙子那雙滄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彩，輕啟朱唇，聲音空靈悅耳，彷彿玉珠落盤：「據上古殘卷記載，『源初之力』乃構築世界之基，非人力所能完全掌控。強行融合，稍有不慎便會引動規則反噬，身死道消，乃至波及一界生靈。李道友能功成，實乃亙古未有之奇跡，亦是我等對抗『歸墟』之莫大幸事。」她的話語中帶著讚嘆，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目光流轉間，似有萬千幻象生滅，試圖窺探李不言的虛實。

李璟在一旁適時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言兒能成功，除了機緣與毅力，更重要的是其心性與此界本源極為契合，並未強行掠奪，而是引導與融合，順應天地自然之道。」他是在為兒子解釋，也是在安撫這些心存疑慮、各有考量的老友，表明李不言並非依靠掠奪和毀滅獲得力量。

墨辰居士點了點頭，撫須嘆道：「若非親眼所見李賢侄彈指間淨化西湖那積鬱千載的邪氣，舉重若輕，老夫也難以置信。如今『乾』界得保，天地清寧，實賴李賢侄之力。只是……正如李賢侄此前所言，『歸墟』之患，並非僅限於我『乾』一界。」他的語氣轉向沉重，將話題引向了更為宏闊而嚴峻的層面。

李不言心念微動，密室中央的虛空中，光影流轉，無數細碎的光點匯聚，凝聚成一幅模糊卻浩瀚的星圖。星圖之中，代表「乾」界的光點較為明亮穩定，散發著溫和的輝光，而其周圍，還有數個大小不一、光芒卻顯得有些黯淡、甚至纏繞著絲絲縷縷不祥黑氣的光點，如同在風中搖曳的殘燭，明滅不定。

「這是我憑藉源初之力，勉強感應到的附近幾個『身界』的狀況。」李不言指著那些黯淡的光點，聲音沉凝，「它們的『規則之弦』正在被『歸墟』之力侵蝕、扭曲，本源動盪，情況不容樂觀。若無外力干預，恐怕難逃被吞噬、歸於虛無的命運。」

雷杖公眉頭緊鎖，握緊了手中的雷杖，杖身雷紋明滅不定，顯示其內心的不平靜：「他界之事，自有其『觀測者』操心。我等連自身世界尚未完全梳理妥當，內憂未絕，貿然插手，恐引火燒身，甚至因規則衝突，加速其崩壞，豈非弄巧成拙？」這代表了相當一部分「觀測者」固有的想法。諸界之間壁壘森嚴，規則各異，如同不同的房屋，貿然闖入鄰居家，不僅困難重重，更可能因習慣不同而引發爭端，甚至幫倒忙。

幻璃仙子卻持不同意見，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劃過虛空，帶起點點漣漪：「唇亡齒寒，戶破堂危。『歸墟』吞噬諸界，其力愈強，本質愈發壯大。若坐視其他世界逐一淪陷，待其兵鋒指向我『乾』界時，恐獨木難支，屆時悔之晚矣。」她看向李不言，那雙看盡滄桑的眼眸中帶著探究，「李道友既能封印『歸墟之眼』，穩固此界，想必對跨界而行，援助他界，已有考量？」

李不言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確有初步構想。強行降臨不可取，但可嘗試構建相對穩定的『信息橋樑』，先行溝通，了解彼界具體情況、規則特性與侵蝕程度，再決定援助方式，或輸送淨化之力，或傳遞對抗經驗。甚至……可以嘗試以此為基礎，建立一個鬆散的『守望同盟』，共享『歸墟』動向情報，在關鍵時刻相互策應，互為犄角。」

他掌心再次浮現那縷混沌氣流，氣流扭動間，如同擁有生命般，分化出數道極細的、幾乎不可察覺的靈光絲線，如同蛛網般，嘗試著向星圖中那些黯淡光點延伸，過程緩慢而艱難，彷彿在無形的泥沼中前行。

「此為『跨界靈犀』之術的雛形，可無視大部分規則壁壘，傳遞意念信息。但需對方世界亦有『觀測者』級別的存在接引，否則難以定位，且消耗極巨，對神念負擔甚大。」

看著那玄奧的靈光絲線，感受其中蘊含的、超越他們理解的規則運用與那精純浩瀚的本源之力，雷杖公與幻璃仙子沉默了。李不言所展現出的手段與格局，已然超出了他們固有的認知，那是一種立於更高維度的視野與能力。

墨辰居士適時開口，聲音沉穩有力：「李賢侄之議，老夫認為可行。即便無法直接出兵相助，建立聯繫，預警危機，傳遞希望，亦是功德無量。我等『觀測者』之責，不僅在守護一界安寧，更在維繫諸天秩序之平衡，此乃天命，亦是大義。」

室內陷入了沉思。星火般的燭光搖曳，映照著四位立於此界巔峰的存在凝重的臉龐。空氣彷彿凝固，只有那星圖中光點的微弱閃爍和靈犀絲線的艱難延伸，提示著時間的流逝。一場關於諸天萬界命運的議題，在這寂靜的洛京小樓中，悄然展開。最終的決議，或許將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影響無數世界未來的漣漪。

第八十七章 靈犀渡

星穹之議後，又過了月餘。洛京城內依舊繁華喧囂，聽雨樓也彷彿重歸平靜，唯有樓內核心之人知曉，一場超越此界的嘗試正在悄然進行。

聽雨樓密室內，李不言盤膝而坐，雙目微闔，週身氣息與整個「乾」界共鳴流轉，一呼一吸間，彷彿與天地脈動合一。在他面前，那幅由光影構成的簡易星圖依舊懸浮，只是相比之前，多了幾條極其纖細、若隱若現的靈光絲線，如同探出的觸角，艱難地延伸向星圖中那幾個黯淡的光點，過程緩慢得令人心焦。

構建「跨界靈犀」遠比想像中更加困難。諸界之間的規則壁壘並非單純的空間距離，更像是不同底層代碼構建的系統，存在著根本性的差異與排他性。強行連接，不僅需要消耗龐大的本源之力，更可能因規則衝突導致通道崩潰，神念受損，甚至引來不可預測的規則反噬，殃及自身。

李不言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那幾縷靈犀絲線，神念高度集中，如同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又像是在佈滿無形利刃的迷宮中尋路。他的神念依附於絲線之上，穿越了無盡的虛空亂流，感受著各種光怪陸離、無法理解的規則片段。時而熾熱如熔岩地獄，時而冰冷似絕對零度的寒淵，時而充滿生機勃勃、卻又帶著原始野性的木靈之氣，時而又是一片死寂、唯有亡魂囈語的冥土……

這是一次對心神耐力、力量掌控和規則理解力的極致考驗。若非他已執掌源初，對規則的理解達到極深層次，心神與天地相合，根本無法進行這種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嘗試。他的額角，罕見地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又被自身氣息瞬間蒸乾。

突然，其中一條延伸向某個氣息相對溫和、但略顯紊亂駁雜的黯淡光點的靈犀絲線，微微一顫，彷彿觸碰到了什麼堅實的「岸邊」！

李不言精神一振，立刻收斂其他絲線的探索，將大部分心神集中於這條絲線之上。神念順著絲線跨越無盡遙遠的距離，一片模糊、跳動的景象逐漸在他「眼前」展開，如同隔著毛玻璃觀看——

那似乎是一個植被異常茂盛、充滿濃郁生命氣息的綠色世界。參天巨木林立，樹冠遮天蔽日，粗壯的藤蔓如龍蛇般纏繞其間，奇花異草遍地盛開，散發著誘人的芬芳與瑩瑩光輝。然而，這片生機勃勃的景象中，卻處處透著不協調的詭異。許多植物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和狂野生長，枝幹上長出猙獰的瘤節和尖刺，一些區域瀰漫著帶著腐蝕性的詭異孢子霧氣，將接觸到的生命迅速分解吞噬，天空中不時劃過長著肉翅、形態猙獰、眼中閃爍紅光的怪鳥，發出刺耳的嘶鳴……

而在這個世界的核心區域，一片巨大的、如同翡翠般純淨剔透的湖泊中央，李不言「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由翠綠樹葉和柔韌藤蔓編織而成的簡樸長裙的女子，她有著一頭如同初生嫩芽般的翠綠色長髮，隨意披散，面容精緻而柔和，帶著濃濃的自然氣息，與整個世界的脈動緊密相連，彷彿她就是此界自然意志的化身。但此刻，她卻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溢著一絲淡綠色的、蘊含生命精華的血液，盤膝坐在湖心的一片巨大蓮葉之上，雙手結成一個玄奧的法印，週身綻放著柔和的綠色光暈，如同風中殘燭，極力對抗著什麼無形的侵蝕。

在她的頭頂上空，一團不斷翻滾、由純粹污穢、死寂與混亂能量構成的黑雲，正不斷壓迫、蠶食著她的綠色光暈，試圖將其徹底吞噬。黑雲之中，隱隱有無數扭曲的面孔和充滿怨毒的尖嘯聲傳出，擾人心神。

顯然，這位應當是此界「觀測者」的女子，正在苦苦抵禦「歸墟」之力的侵蝕，而且顯然已處於下風！

就在李不言的神念觸及這片世界的瞬間，那綠髮女子似乎也有所察覺，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充滿疲憊、堅毅與一絲絕望的碧綠色眼眸，穿透了層層空間阻隔，彷彿與李不言的「視線」對上！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驚訝與警惕！這道陌生的神念來自何方？是敵是友？

李不言不敢怠慢，立刻通過這條初步建立的、極不穩定的靈犀絲線，將一道蘊含著友好、無害、平和且帶著「乾」界獨有標識與秩序氣息的意念傳遞了過去：「吾乃『乾』界觀測者，李不言。感知此界有難，規則動盪，特以靈犀相通，探詢情況，並無惡意。」意念簡潔明了，直奔主題。

那綠髮女子接收到這道意念，感知到其中純粹的秩序之力與並無侵略性的意圖，眼中的警惕稍減，但依舊充滿戒備。她一邊勉力維持著對抗頭頂黑雲的力量，一邊以意念回應，聲音帶著虛弱與急切，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森羅界』青霖，多謝道友關注！此界『生命之源』正遭『腐朽低語』侵蝕，我獨力難支，規則已開始大面積紊亂，萬物凋零畸變！若道友有能力，請施以援手，青霖與森羅界億萬生靈，感激不盡！」

她的意念中充滿了焦灼與一絲絕望中抓住希望的期盼，顯然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李不言心中了然。果然，其他世界的情況同樣危急，甚至更糟。他沉吟片刻，謹慎回道：「強行降臨恐引發規則衝突，於事無補，甚至可能加劇此界負擔。我可嘗試以此靈犀為橋，傳遞『秩序』與『淨化』之力，助你穩定局面，驅散部分侵蝕，爭取喘息之機。但能否根除禍源，還需依靠你自身與此界本源之力，外人難以越俎代庖。」

「明白！多謝道友！請道友相助！」青霖立刻回應，語氣中帶著感激與決然，她已別無選擇，任何一點外援都是雪中送炭。

李不言不再多言，心念催動，那縷連接「森羅界」的靈犀絲線陡然亮起，變得凝實了幾分！一股精純至極、蘊含著「乾」界秩序本源與淨化特性的混沌色能量，如同溫和而堅韌的溪流，沿著絲線跨越無盡虛空，緩緩渡向「森羅界」的青霖！這過程需極精細的操控，力量過猛則可能撐破通道，過緩則杯水車薪。

這並非直接的力量灌輸，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規則支援，是「秩序」對「混亂」的壓制與驅逐，是「生」對「死」的對抗！

當這股混沌色能量透過靈犀絲線，融入青霖週身的綠色光暈時，奇蹟發生了！

那原本不斷壓迫下來、侵蝕生機的污穢黑雲，彷彿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發出一陣刺耳的、充滿怨毒與驚懼的嘶鳴，翻滾的速度明顯減緩，邊緣接觸到混沌能量的部分，如同積雪遇陽，開始出現絲絲縷縷的消散跡象！青霖頓時壓力大減，蒼白的臉色恢復了一絲血色，她驚喜地感受到，這股外來的能量雖然屬性與她的自然之力不盡相同，卻並無衝突，反而如同堅固的堤壩，極大地增強了她對「腐朽低語」的抵抗與淨化能力，讓她得以抽出手來，修復被侵蝕的「生命之源」核心！

「有效！多謝道友！」青霖精神大振，連忙集中精神，全力引導著這股寶貴的援助力量，如同甘霖滋潤乾涸大地，修復著被侵蝕的「生命之源」，驅散著瀰漫在森羅界的腐朽氣息，那些扭曲狂長的植物也似乎略微恢復了些許平靜。

李不言維持著靈犀通道，心神緊繃，感受著力量的輸出與「森羅界」規則的細微變化，不斷調整著能量的屬性和輸送節奏。這是一次成功的嘗試，證明「跨界靈犀」與遠程規則支援是可行的！這為未來的諸界守望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然而，就在他因初步成功而心神稍稍鬆懈，準備進一步鞏固通道的瞬間，異變突起！

那團污穢黑雲深處，一股更加陰冷、更加龐大、充滿無盡惡意與毀滅慾望的意志似乎被這外來的秩序力量所激怒，猛地從沉睡中甦醒過來！一道冰冷、粘稠、如同毒蛇般的意念，鎖定了靈犀絲線，順著這道橋樑，反向朝著李不言的神念狠狠噬來！這意念不僅蘊含著強大的精神衝擊，更帶著直接污染靈魂、扭曲認知、引發生靈內心最深處恐懼與絕望的詭異特性！

「小心！是『腐朽主宰』的意志投影！」青霖驚駭無比的提醒在李不言意識中急促響起！

第八十八章 暗影溯

那道源自「腐朽主宰」的冰冷惡意，如同擁有生命的暗影，又似跨越虛空的瘟疫，沿著靈犀絲線逆溯而上，速度極快！它並非單純的能量攻擊，更帶著一種直接污染靈魂、扭曲認知、引動心魔的詭異特性，所過之處，連那由源初之力構建的靈犀絲線都隱隱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灰黑色，發出細微的、彷彿被腐蝕的滋滋聲！

李不言眉頭微蹙，心中凜然，卻並不慌亂。他早已料到，干涉其他世界的「歸墟」侵蝕，必然會引來其背後主宰意志的關注甚至反擊。這第一次嘗試便遭遇如此強度的反撲，反而印證了「歸墟」側對秩序力量的敏感與敵視。

「哼，區區一縷跨界投射的意志，無根之木，也敢放肆？」

他心念電轉，執掌源初的龐大神念如同浩瀚星海驟然收縮，瞬間凝聚於靈犀絲線的此端入口處。沒有選擇硬碰硬的蠻力對撞，那樣只會震碎這條來之不易的通道，而是以自身對規則的深刻理解，演化出無窮無盡、流轉不息的「秩序」符文，層層疊疊，環環相扣，構成了一座堅不可摧、萬法不侵、專司防禦與淨化的靈魂壁壘！壁壘之上，混沌氣流盤旋，隱現天地初開、陰陽分定的宏大景象。

同時，他心分二用，調動了一絲得自極北之地的「冰魄碎片」的極寒封印之力，這力量純粹而絕對，混合著源初的混沌能量，化作一道無形無質、卻能凍結萬物、連時光都彷彿緩慢下來的「寂滅寒潮」，沿著靈犀絲線，迎著那溯流而上的惡意意志，反向沖刷而去！

這是一場發生在無形層面、超越普通能量碰撞的、關於規則本質與意志堅韌度的兇險交鋒！勝負只在一念之間！

「嗤——！」

兩股性質截然相反、代表著秩序與混亂極端對立的力量在靈犀絲線的中段某處轟然對撞！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彷彿兩個不同世界的底層規則在相互摩擦、湮滅、吞噬時發出的、直抵靈魂本源的詭異嘶鳴！那聲音讓遠在「森羅界」的青霖都感到一陣神魂動盪！

那「腐朽主宰」的意志充滿了侵蝕與墮落的力量，如同最污穢的泥沼，試圖將李不言的神念拉扯、污染、同化為混亂無序的一部分。而李不言的「寂滅寒潮」則代表了絕對的秩序、淨化與終結，所過之處，萬物歸於沉寂，概念為之凍結，一切污穢與混亂盡數被強行剝離、冰封、化為虛無！

狹路相逢，秩序為先！淨化為上！

僅僅是片刻的僵持，那縷跨界而來、畢竟缺乏足夠根基的惡意意志，便在更為精純浩瀚的源初之力與專克邪穢的極寒封印雙重打擊下，發出了一聲充滿不甘、怨毒與一絲難以置信的無聲尖嘯，如同被投入煉獄業火的殘魂，迅速消融、瓦解，最終徹底湮滅在靈犀通道之中，連一絲殘渣都未曾留下！

反向的威脅，被李不言以雷霆手段，輕易化解。

然而，李不言的臉色卻並未放鬆，反而更顯凝重。通過這次短暫而激烈的交鋒，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腐朽主宰」意志的強大、詭異與難纏。這僅僅是對方隔著無盡虛空、透過「森羅界」作為中轉投射過來的一縷意念分身，其實力本體所蘊含的混亂與腐朽本源，恐怕遠超想像，絕對是與執掌源初的自己同一層級，甚至可能更為古老、詭異的存在。

而且，他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被那個名為「腐朽主宰」的「歸墟」側高等存在，給「標記」了。一種無形的、充滿惡意的關注如同陰影般籠罩在心頭，雖然微弱，卻難以驅散。未來的行動，恐怕會因此增添許多變數。

「多謝道友相助！此恩青霖沒齒難忘！」靈犀絲線另一端，傳來了青霖如釋重負又帶著深深感激與後怕的意念。沒有了「腐朽主宰」意志的直接干擾與壓迫，她憑藉著李不言持續傳輸過來的秩序之力，已然穩住了「生命之源」的局勢，頭頂的污穢黑雲被壓制、驅散了大半，雖然未能根除，但整個「森羅界」的規則紊亂現象也得到了明顯緩解，萬物凋零畸變的速度大大減緩。

「舉手之勞，青霖道友不必掛懷。同為觀測者，守望相助乃分內之事。」李不言收回大部分神念，但仍維持著靈犀通道的基礎連接，使其不至於斷開，「此通道可暫且保留，蘊含我一絲神念印記。若此界再有危機，或道友有事相商，可通過此物聯繫。」他將維持通道穩定的方法與一個獨特的、蘊含秩序氣息的識別印記傳給了青霖。

「大恩不言謝！『森羅界』青霖，銘記於心！他日若李道友與『乾』界有所需，森羅界必當竭力報答！」青霖鄭重回應，語氣誠摯。這次雪中送炭，讓她對這位來自「乾」界的陌生觀測者，產生了極大的好感、信任與欽佩。

斷開與「森羅界」的深度連接，僅保留基礎感應，李不言緩緩睜開眼睛，密室內的光影星圖隨之隱去。他長長吁出一口氣，這次「靈犀渡」嘗試，雖然耗神巨大，且引來了「腐朽主宰」的關注，但總體而言是成功的。不僅驗證了技術的可行性，幫助了一個瀕臨危難的世界暫緩危機，更與一位異界觀測者建立了初步的、寶貴的信任關係。

但同時，也暴露了更多的問題和風險。「歸墟」側的高等存在已然注意到了他的行動，並且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未來的跨界援助，恐怕不會再如此順利，需要更加小心謹慎。而且，僅靠這種遠程規則支援，如同揚湯止沸，治標不治本，難以從根本上扭轉那些被嚴重侵蝕世界的命運，最多只能延緩其崩壞的過程。

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更有效的方法，以及……更多志同道合、能夠並肩作戰的盟友。星穹之議上提出的「守望同盟」，顯得愈發必要和緊迫。

就在他沉思之際，梳理著此次跨界交流的收穫與教訓，密室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福伯的聲音隨之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少爺，樓外有人求見，自稱……來自『皇城司』。」

皇城司？皇帝直屬的密探特務機構，監察百官，緝捕不法，權柄極重。他們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所為何事？是巧合，還是……風雨欲來？

李不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平靜，如同古井無波。

「請他進來。」

第八十九章 帝心測

來者是一名面容普通、身材中等、穿著毫不起眼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他步履沉穩，眼神平靜無波，週身沒有任何強大的能量波動，就像一個隨處可見、謹小慎微的低階文官。但李不言卻能從他那看似平凡的外表下，感受到一股久居上位、執掌生殺大權、隱於幕後的沉凝氣度，以及一絲極其隱晦的、與大乾王朝浩瀚氣運隱隱相連、如同溪流匯入江河的奇特韻味。

此人絕非普通官員，其實際權力與地位，恐怕遠超其外表所顯示的官職。

「皇城司指揮僉事，趙無庸，見過李公子。」中年人進入密室，對李不言拱手行禮，態度不卑不亢，語氣平和得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彷彿只是在執行一項普通的公務。

「趙大人不必多禮，請坐。」李不言神色淡然，伸手示意他坐在對面的蒲團上。福伯悄無聲息地奉上兩杯清茶，隨即退至門外守候。

趙無庸並未立刻飲茶，目光平靜地掃過密室（雖然在他眼中這密室陳設簡單，並無任何出奇之處），最後落在李不言身上，開門見山道：「李公子，在下奉陛下密旨前來。」他直接點明來意，沒有任何寒暄與鋪墊。

皇帝密旨？李不言心中微動。他與朝廷素無瓜葛，與皇室更是從無交集，皇帝為何會突然找上他？是因為他之前與劉司業、乃至江南官場的些許牽連被查知？還是……朝廷，或者說皇帝本人，察覺到了他身份的不尋常，感知到了洛京城乃至整個「乾」界近來那些超越凡俗的變化與他有關？

「陛下有何旨意？」李不言不動聲色地問道，語氣依舊平靜。

趙無庸從袖中取出一封沒有署名、以明黃色綢緞密封、上面蓋著特殊龍紋火漆的信函，雙手平穩地呈上：「陛下旨意，盡在此信中。陛下言道，李公子乃世外高人，神通廣大，雖不顯山露水，然於國於民皆有莫大功德。然近日天象異動，各地災患頻仍，非比尋常，朝中亦有宵小作祟，勾連妖邪，國本動盪。陛下心憂社稷，夜不能寐，特請李公子入宮一敘，共商安邦定國之策。」他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達了皇帝的賞識與憂慮，又點明了邀請的目的，但具體細節、皇帝知曉多少、意欲何為，卻要李不言看了密信自知。

李不言接過信函，並未立刻拆開。他的神念微微一掃，便感知到信函上除了普通的火漆封印，還附著一層極其精妙、與大乾國運龍氣緊密相連的隱秘禁制。這禁制並非為了防備他拆閱，更像是一種身份驗證和皇帝誠意的體現，表明此信確實來自深宮，出自帝王之手。

皇帝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隱約知曉「觀測者」或類似存在？這次邀請，是單純的試探，是真誠的求助，還是……別有用心，佈下了龍潭虎穴？

他沉吟片刻，將信函暫置一旁，對趙無庸道：「陛下厚愛，不言惶恐。然我一介布衣，閒散慣了，於朝堂大事並無見解，於權勢紛爭更無興趣，恐辜負陛下期望，徒惹非議。」這是在委婉拒絕，表明自己無意介入世俗權力鬥爭。

趙無庸似乎早有預料，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依舊平靜如古井，緩緩道：「陛下深知公子志不在此，超然物外。陛下所欲諮詢者，非尋常朝政，非黨爭權謀，而是關乎……『天外之敵』，與『世界存續』之事。」他的聲音壓低了些，但「天外之敵」、「世界存續」這八個字，卻如同驚雷，在這寂靜的密室中炸響。

天外之敵？世界存續？

李不言眼神驟然一凝。皇帝果然知道些什麼！而且層次遠比他預想的要高！竟然直接點明了來自世界之外的威脅，這幾乎與「歸墟」之患無異！這位深居九重宮闕的年輕帝王，其眼界與所知秘辛，絕非等閒！

他深深地看了趙無庸一眼，這位皇城司的指揮僉事，恐怕也不僅僅是特務頭子那麼簡單，很可能是皇帝極其信任、並知曉部分核心機密的心腹。

「陛下還讓下官轉告公子一句話，」趙無庸見李不言神色變化，心知已觸及關鍵，再次壓低了聲音，語氣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鄭重與肅穆，「『社稷為重，君為輕。若為天下蒼生，朕願讓位於賢。』」

此言一出，連李不言的心境都泛起了一絲細微的波瀾。

社稷為重，君為輕！願讓位於賢！

這絕非一個貪戀權位、視皇權為禁臠的帝王能說出的話！這需要何等的胸襟、魄力與對危機的深刻認知！這位年輕的皇帝，其見識與決斷，遠超常人想像。他顯然意識到了某種超越皇權、關乎整個世界存亡的巨大危機，並且願意為了解決危機，付出任何代價，包括他視若性命的皇位！這已不僅是明君，近乎聖主了！

這份誠意，不可謂不重，幾乎是將整個王朝的未來託付的姿態。

李不言沉默了片刻。他原本無意過多捲入世俗王朝的紛爭，只想守護此界本源，應對「歸墟」。但皇帝既然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並且點明了「天外之敵」，展現出如此決絕的態度，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都應該去見一見。或許，朝廷的力量，尤其是那凝聚了億萬生民信念的人道氣運，在未來對抗「歸墟」的戰爭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關鍵作用。

「陛下誠意，不言感佩。」李不言終於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絲鄭重，「請趙大人回稟陛下，三日之後，子時，不言當入宮覲見。」他沒有選擇白天公然入宮，引人注目，而是定在深夜子時，萬籟俱寂之時，顯然是不想引起太多不必要的關注與猜測。

趙無庸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色，雖然極其隱晦，但一直緊繃的肩膀似乎微微鬆弛了些許。他起身，對著李不言鄭重行了一禮：「多謝李公子！下官定當如實回稟陛下！三日後子時，宮中靜候公子大駕！」說完，不再多言，轉身悄然離去，如同來時一樣低調。

送走趙無庸，李不言這才拆開了那封密信。

信中的內容很簡短，並非具體的朝政事務，而是一些關於近來異常天象、各地詭異事件（如妖獸莫名狂躁、地脈靈氣紊亂、邊境出現空間裂痕等）的詳細記錄，以及一些隱晦提及的、關於「黑袍邪徒」活動和某些地區出現「虛空低語」擾亂民心的片段。最後，是皇帝以朱筆親筆寫下的八個力透紙背的大字：

「危在旦夕，乞君救之。」

字跡潦草，卻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焦灼、無助與近乎絕望的期盼。

李不言將信紙輕輕放下，目光透過密室的窗欞，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變得愈發深邃。

看來，這位皇帝知道的，遠比他表現出來的還要多，承受的壓力也遠超外人想像。這次入宮，恐怕不會只是一次簡單的會面那麼簡單。一場關乎此界人道命運的對話，即將在深宮之中展開。

第九十章 夜入宮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這三日間，李不言並未再做跨界嘗試，而是靜心凝神，鞏固修為，同時通過福伯和李璟的渠道，進一步了解了當今朝廷的局勢與這位年輕皇帝登基以來的所作所為，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子時將近，洛京城早已實行嚴格的宵禁，萬籟俱寂，唯有打更人的梆子聲在空曠的街道上迴盪，更添幾分寂寥。巍峨的皇城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陰影，矗立在城市中心，宮牆高聳如崖，其間甲士巡邏，戒備森嚴，明哨暗崗無數，飛鳥難渡。

李不言並未施展任何遁術隱身，而是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融入了夜色與建築陰影的脈絡之中。他週身的氣息與周圍的環境——磚石、草木、流動的風、乃至瀰漫的淡淡霧氣——完美契合，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腳步落在冰涼的青石板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連最敏銳的巡邏禁軍精銳都從他身邊數尺之外走過，卻毫無察覺，彷彿他只是夜色的一部分。

他就這樣，閒庭信步般，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庭院，穿過一道道沉重肅穆的宮門，越過一重重氣勢恢宏的殿宇樓閣，徑直來到了皇帝日常起居與處理政務的養心殿外。整個過程流暢自然，沒有觸動任何警戒法陣，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養心殿內，燈火未熄，卻不明亮，只點著幾盞宮燈，光線昏黃。年輕的皇帝並未身穿彰顯威儀的龍袍，而是一襲簡單的玄色常服，長髮用一根木簪隨意束起，正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遠處洛京的零星燈火，眉頭緊鎖，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深沉的憂慮。他身邊沒有任何宦官宮女伺候，連貼身太監都被屏退至遠處，顯然早已做好了密談的準備。

當李不言的身影如同從陰影中析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殿內，站在那昏黃的光暈邊緣時，皇帝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扶在窗欞上的手指微微收緊，隨即緩緩轉身。他的動作有些遲滯，顯示出內心的緊張。

藉著殿內搖曳的燭光，李不言看清了這位年輕帝王的容貌。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面容尚帶一絲未褪的稚嫩，但那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和深沉，眼底佈滿血絲，充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滄桑、沉重與一種背負著萬鈞重擔的疲憊。

四目相對。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與難以置信（似乎驚訝於李不言的年輕與平凡），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平靜與一種豁出去的決然所取代。他並未因李不言這種近乎鬼魅的出現方式而驚慌失措，反而深吸一口氣，彷彿卸下了某種偽裝，主動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熬夜的沙啞與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來了。」

語氣平靜，卻蘊含著複雜的情感，彷彿一位在無邊黑暗中等待了太久，終於見到一絲微光的旅人。

「陛下相召，不敢不來。」李不言微微頷首，算是行禮。到了他這個層次，世俗的禮節已然看淡，更重要的是彼此的態度與將要談論的事情。

皇帝並未在意他的隨意，或者說，此刻他已無暇顧及這些虛禮。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李不言，如同要看清他靈魂的底色，開門見山，聲音低沉而急促：「李公子，或者……朕該稱呼您為『守護者』？朕知道，您並非凡人。這大半年來，洛京異象、江南邪案、乃至十萬大山妖氛平息、無盡海漩渦驚變……這一系列尋常官員視為天災或巧合的事件背後，仔細追查，皆有您的身影，或者與您相關的痕跡。」

李不言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聽著，眼神古井無波。

「朕雖居於這九重宮闕之中，但並非瞎子、聾子，更非庸碌無能之輩！」皇帝走到御案前，拿起幾份邊角已經磨損的密報，聲音沉重得如同壓著千鈞巨石，「各地所謂的『災異』頻發，地震、洪水、蝗災……其背後多有蹊蹺，並非單純天災，而是**！有邪魔外道，潛伏於陰影之中，意圖顛覆我大乾江山，毀滅這方世界！朕傾盡皇城司之力，動用歷代先帝埋下的暗線，卻只能查到一些皮毛，反而折損了大量精幹人手！那些黑袍妖人，手段詭異莫測，能驅使妖獸，操控人心，乃至引動地脈異變，非尋常軍隊與武者所能敵！」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身為帝王卻對某些力量無能為力的無奈，以及對那些破壞秩序、危害蒼生之徒的深刻憤怒。

「直到近日，侍奉皇室三代、精通星象占卜的欽天監老監正，不顧朕的勸阻，耗盡畢生修為與殘餘壽元，強行燃魂，窺得一絲破碎的天機……」皇帝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與痛惜，「他臨終前告訴朕，此界危在旦夕，大廈將傾，非尋常人力可挽。唯有尋得『天命之外』的變數，方有一線生機。而那個變數，就在洛京，就在這聽雨樓中！」

皇帝的目光再次聚焦於李不言身上，那目光中帶著孤注一擲的期盼，也帶著一絲彷彿要壓上一切的決絕：「李公子，朕不知您來自何方，有何目的。但朕懇求您，看在天下億萬蒼生、這錦繡河山、無數黎民百姓的份上，助朕，助這風雨飄搖的大乾，助這岌岌可危的世界，渡過此劫！」

說著，這位九五之尊，天下共主，竟然對著李不言，毫不猶豫地，深深一揖到地！將那代表著至高皇權的頭顱，低垂了下去！

為了江山社稷，為了世界存續，他放下了帝王所有的尊嚴與驕傲，將希望寄託於一個陌生的、擁有超凡力量的存在身上。

李不言看著這位不惜一切、只為尋求一線生機的年輕皇帝，看著他眼底深處的絕望與期盼交織，心中亦是有些觸動。這份為天下蒼生請命的誠意，做不得假。他伸手虛扶，一股無形而溫和的力量將皇帝托起，不容拒絕。

「陛下請起。」李不言的語氣緩和了許多，帶著一絲認可，「『歸墟』之患，我已知曉。守護此界，淨化侵蝕，本就是我職責所在。」

他用了「歸墟」二字，而非皇帝所說的「邪魔外道」或「天外之敵」，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表明他知曉更深層次的真相。

皇帝身體劇烈一震，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堅實的浮木：「您……您果然知道！『歸墟』……這便是那終極的、無法逃避的威脅嗎？它究竟是……」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

李不言點了點頭，考慮到皇帝已然知曉部分情況且態度誠懇，便簡要地將「歸墟」的本質（萬界終末的陰影，規則的腐蝕者）、其吞噬諸界壯大自身的特性，以及「乾」界目前因他之故暫時穩定、但隱患未除的情況告知了皇帝，但出於謹慎，隱去了星核碎片和他已執掌此界源初的具體細節。

皇帝聽得臉色發白，冷汗瞬間浸濕了內衫，扶著御案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他雖然有所猜測，但親耳聽到這等關乎世界存亡、遠超王朝興替的恐怖真相，依舊感到一陣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與渺小感。與這「歸墟」之劫相比，所謂的皇圖霸業、權力鬥爭，顯得何等可笑與微不足道。

「那……那我們該當如何？朕……朕能做什麼？」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般的顫抖，又充滿了迫切。

「對內，整頓朝綱，肅清吏治，安定民心，積蓄糧草物資，穩定人道氣運。對外，嚴密監控『歸墟教』殘餘勢力及其可能勾連的妖邪動向，繪製成圖，記錄其活動規律。必要時，我可出手定點清除。」李不言沉聲道，有條不紊，「此外，陛下需知，此劫並非『乾』界獨有。諸天萬界，皆面臨同樣威脅，如同狂濤中的孤舟。我們需要盟友，需要並肩作戰的夥伴。」

「盟友？其他……世界？」皇帝一愣，這個概念對他而言過於超前，一時間難以理解。

「不錯。」李不言目光深邃，彷彿穿透了宮殿的穹頂，看到了無盡遙遠的星空，「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需要與其他世界的生靈、與他們的守護者溝通、合作，甚至並肩作戰。朝廷的力量，尤其是凝聚了億萬子民信念與希望的人道氣運，在未來對抗『歸墟』的戰爭中，或許能起到穩定後方、加持己方、削弱敵勢的意想不到的作用。」

皇帝似懂非懂，但還是鄭重點頭，將這些話牢牢記在心中：「朕明白了！凡李公子與守護此界有所需，朕與大乾王朝，必傾舉國之力相助！絕無二話！」這一刻，他不再是孤軍奮戰的帝王，而是找到了對抗末日危機的戰友與指引者。

這一次深夜會面，奠定了李不言與大乾王朝合作的基礎。一個超越世俗權力、關乎世界命運的同盟，在這寂靜而壓抑的深宮中，悄然達成。一個是執掌源初的界外守護者，一個是背負蒼生的人間帝王，他們的聯手，將為這個世界帶來新的變數。

當李不言再次融入夜色，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離開皇宮時，東方天際已微微泛白，一縷晨曦刺破了深沉的黑暗。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一條充滿未知、挑戰與希望的、守護此界與諸天的漫長道路，也在李不言的腳下，徐徐展開。宮牆之外，洛京城漸漸甦醒，炊煙裊裊，市井之聲漸起，眾生依舊按照既定的軌跡生活著，渾然不知昨夜發生在這權力中心、關乎他們未來命運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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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至九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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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