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十一度

作者：王佐臣

        迎来延安又一个初冬清晨，‌此刻骤降的温度像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记忆之锁。寒意裹挟着长长的山间小路。今日阳光还未露面，天空仍旧灰蒙蒙的。独行于异乡北国的我，脚下落叶沙沙作响，刻意耸耸肩，任凭它们去议论这位过客经历，当下的情感对与错。

        冷风刺骨，丝丝思念却悄然升腾，犹无形的光纤线，连接起千里之外的故土上海——浮现出骨肉至亲久违的笑靥、同学欢聚画面、文友为历史真相争辨片断，交替呈现，还有妻子在世时的冬日与我并肩为孩子们凌虑5点已起床买早点场景：热气腾腾包子摊前，她的眼眸映着晨光，简单却永恒。那些不思量自难忘的恩爱瞬间，如今随眼前冷风哟尽数飘散，并在空中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大大问号，拷问着年迈之躯，古稀之人关于活着的意义，还有将来归宿等等。

        回首红尘逆旅，我似懂非懂地跋涉过沧海桑田，时而明悟如智者，时而迷茫如稚童。心底的亏欠却如影随形：父母养育之恩，感叹自己未曾回报于万一。年少铭刻过的鸿鹄大志，在岁月中亦暗然褪色了。爱我的人以及大地的无私馈赠，自惭回报的甚少。细细想，一生实在是辜负的太多，太多，如果有来世，来世一并偿还。这寒风中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清醒，并非仅仅是无奈之回响，更多更像催促灵魂重生的号角。从今往后我不能再饱食终日，胡乱地虚掷光阴，而是尽快拾起那支尘封之笔，擦干腮边泪痕！蘸着那满腔热血，去写一首，不，当写一万首，空前绝后最美，最通透，最深情的诗——献给我的祖国壮丽河山，赞美这人间炊烟袅袅弥漫的平凡又温暖日子，礼赞心中耸立的伟大爱情与珍贵友谊。它们组合成暗夜里璀璨星光，必将继续照亮着人生前路寸寸。

        尽管此时零下十一度，我却看见了有夏日火焰闪烁，一会儿吻着老屋旁苏州河，一会儿辗转于万紫千红紫荆园内，继而又延伸在雁阵曾过往的熟悉江南魔都光新路，桃浦等地街头巷屋，噼啪作响，红遍了内心整个世界。是呵！我这才深深地体会到文字也是救赎沉沦的良药，它将把思念升华为永恒的诗行，并在寒风中豪迈地播种，播种着我对未来所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