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生计暗礁
林望川的身体如同久旱的田地,终于等来了几丝微弱的甘霖,恢复的迹象虽缓慢却真实可见。然而,就在这生命之苗艰难吐绿的当口,生计的暗礁再次狰狞地浮出水面,威胁着要将这微弱的希望彻底撞碎。
沈怀瑾那里积压的、相对“轻松”的稿件已近告罄。这一日,苏缱绻前去编译所领取新的工作时,沈先生推过来的,又是一叠厚度可观、术语艰深的英文原著,涉及的是最新的欧洲政治经济学理论,篇幅长,时限紧,稿酬却依旧维持着那微薄的标准。
“林先生身体既已好转,这些稿件,应当可以应付了吧?”沈怀瑾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关切,更像是一种基于效率的考量。
苏缱绻抱着那叠沉甸甸的纸张,感觉它们像冰冷的巨石,不仅压在她的手臂上,更压在她的心头。她张了张嘴,想为林望川再争取一些休养的时间,哪怕只是多几天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但看着沈怀瑾那副公事公办、不容置疑的神情,所有恳求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编译所不是慈善堂,沈先生的“体谅”已经触及其底线。再多的要求,只会让他们失去这唯一的经济来源。
她默默地抱着稿件回到仁寿里。推开阁楼门时,林望川正靠在窗边的椅子上,就着午后渐弱的光线,尝试着阅读那本《石头记》。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怀中那显眼的稿件上,原本因阅读而略显平和的眼神,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是……新的?”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缱绻点了点头,将稿件放在外间的书桌上,动作有些沉重。“沈先生说……篇幅是多了些,但时限给得也宽了几天。”她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却掩盖不住其中的艰涩。
林望川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那叠稿件。刚刚在阅读中汲取到的一点宁静,瞬间被熟悉的焦虑和压力所取代。他太清楚自己的状态了,现在的他,连握稳笔都困难,如何去攻克这些比之前更加晦涩的文字?那微薄的稿费,真的值得他再次赌上刚刚有所起色的健康吗?
可是,不接,又能如何?坐吃山空吗?他们那点可怜的积蓄,在支付了昂贵的药费和日常开销后,已所剩无几。
生计的暗礁,从未远离,只是暂时被病痛的迷雾所遮掩。如今迷雾稍散,那狰狞的礁石便再次显现,冰冷而坚硬,横亘在他们脆弱的小舟之前。
第五十四章:执笔之颤
夜色笼罩阁楼,昏黄的台灯再次亮起,光圈落在书桌那叠新的稿件上。林望川坐在桌前,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清瘦而单薄。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然后,缓缓地拿起了那支熟悉的钢笔。
笔杆入手,冰凉而沉重。他试图像从前那样,稳定地握住它,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开始微微颤抖。那颤抖起初细微,随着他集中精神,想要看清稿纸上那些密集的英文词汇时,变得越发明显,带动着整个手腕都在轻轻晃动。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恼人的颤抖,将笔尖落在稿纸的空白处。第一个单词,笔尖划过,留下的却是一条歪歪扭扭、时断时续的墨线,完全看不出字母的形状。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无力与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他闭上眼,定了定神,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写出了一个字母,但结构松散,笔画虚浮,如同醉汉的涂鸦。而且,仅仅是写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字母,他就感到手臂一阵酸软,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行。完全不行。
他颓然地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起来。胸腔里传来熟悉的憋闷感,喉咙也开始发痒,想要咳嗽。他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又看了看稿纸上那丑陋的、失败的笔迹,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和绝望,如同冰水般从头浇下。
原来,有些东西失去了,想要重新拾起,竟是如此的艰难。他以为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足以重新开始工作,却连最基本的书写都做不到。这样的他,还有什么用?凭什么去养活两个人?凭什么去支撑那个渺茫的未来?
苏缱绻在外间,听着里面笔搁在桌上的碰撞声和他压抑的喘息与咳嗽,心揪成了一团。她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默默地走到灶披间,将煎好的药又温了一遍。
当她端着药碗走进来时,林望川依旧维持着那个颓然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桌上的稿件,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林先生,先吃药吧。”她将药碗轻轻放在他手边。
林望川没有动,也没有看那碗药。他只是低低地、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苦涩,说:“……连笔……都拿不稳了……”
苏缱绻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那双因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却依旧无法控制颤抖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那就慢慢来。今天拿不稳,明天再试。明天不行,还有后天。总能重新拿起来的。”
她拿起那支被他搁下的笔,放在他冰凉的手心里,然后用自己温暖的手,包裹住他颤抖的手指。
“我们不急,林望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有的是时间。”
掌心里传来的温暖和坚定,似乎稍稍安抚了他指尖的颤抖。林望川垂下眼睫,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看着那支被共同握住的笔,心中那片冰封的绝望,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执笔之颤,暴露了他的虚弱,却也让她那无声的扶持,变得更加具体而有力。前路依旧漫漫,但至少在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