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生计新枝
料峭春寒中,弄堂口那几株老梧桐树开始抽出鹅黄的嫩芽。林望川的身体在春日暖阳的照拂下,康复得愈发稳健。翻译工作已能从容应对,但他与苏缱绻都清楚,仅靠沈怀瑾一处的稿费,生活如同走钢丝,容不得半点闪失。开辟新的生计来源,成了当务之急。
一日,林望川在旧书摊淘书时,无意间与摊主老陈闲聊起来。老陈抱怨如今洋文书紧俏,尤其是些通俗小说和科普读物,许多洋行职员和学堂学生都想找来看,可惜识洋文又肯费心翻译的人太少,书源匮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望川心中一动。
他仔细翻看了老陈摊上几本品相尚可的英文通俗小说,内容不算艰深,情节引人入胜。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能否在完成沈怀瑾的稿约之余,选择一些类似的英文书籍,自行翻译,交由老陈代售?这样既能充分利用自己的语言所长,又能开辟一条相对独立的财路,不必完全仰仗编译所的鼻息。
当晚,他便将这个想法与苏缱绻商量。苏缱绻听后,眼睛微微一亮。这无疑比她去接那些报酬微薄的零活要靠谱得多。但她也有担忧:“自行译书,耗费时日不说,若是译出来无人问津,岂不白费力气?况且,纸张笔墨也是一笔开销。”
林望川沉吟道:“起初自然艰难。我们可以先选一本篇幅短小、故事有趣的来试水。纸张笔墨……总能省出来。至于销路,”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总要试过才知道。总比坐困愁城要好。”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坚定。苏缱绻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开拓者的微光,不再犹豫,点了点头:“好,我们试试。”
希望,如同老梧桐树上的嫩芽,在春寒中悄然萌发。这条新的生计之路或许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们开始尝试着,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更多的可能性。
第六十八章:译海初航
决心已下,行动便随之展开。林望川在完成沈怀瑾的稿约之余,开始利用一切空隙时间,筛选合适的英文原著。他最终选定了一本名为《荒岛孤影》的冒险小说,故事跌宕起伏,文字相对浅显,篇幅也适中。
然而,自行译书与为编译所工作截然不同。编译所的稿件多有固定格式和专业范围,而翻译整本小说,需要兼顾情节的流畅、人物的鲜活、以及语言风格的统一。这对他而言,是一次全新的挑战。
他伏在案头,神情比翻译那些艰涩论文时更加专注。时而蹙眉沉思,为某个俚语的准确传达而绞尽脑汁;时而奋笔疾书,捕捉到灵感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文字的转换者,更像是一个故事的再创作者,需要将自己沉浸在那个异国的冒险世界里,再用母语将其生动地呈现出来。
苏缱绻则成了他的第一个读者和最重要的助手。她虽不懂英文,却对中文有着天然的敏感。林望川每译完一小段,便会念给她听,征询她的意见。
“这里,‘他的心像揣了只兔子’,会不会太俗气了?”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苏缱绻仔细听着,想了想,说:“我倒觉得挺生动,比直译成‘他非常紧张’要好。”
有时,她也会提出疑问:“这个海盗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感觉不太像啊?”
林望川便会恍然,重新斟酌,将对话修改得更加符合人物身份。
这个过程缓慢而充满乐趣。小小的阁楼里,时常回荡着林望川低沉的诵读声和苏缱绻轻柔的讨论声。清贫的日子,因为共同投入一件充满希望的事情,而变得充实起来。那盏昏黄的灯,照亮的不再仅仅是求生的挣扎,更照亮了两人共同耕耘的一片小小的、属于他们自己的精神园地。
译海初航,舟小人单,前路未知,但他们同舟共济,心中充满了开拓的勇气与期待。
第六十九章:市井知音
林望川译书的进度比预想中要慢。既要保证沈怀瑾那边的稿约按时完成,又要投入精力进行再创作,他不得不更加精细地规划时间,常常工作到深夜。苏缱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在生活起居上更加悉心照料。
这日,林望川带着译好的前两章书稿,再次来到旧书摊找老陈。他将誊写工整的稿纸递给老陈,心中不免有些志忑。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尝试,不知市场能否接受。
老陈接过稿纸,戴上老花镜,慢悠悠地翻看着。他看得颇为仔细,时而点头,时而咂摸一下嘴。林望川站在一旁,手心微微出汗。
良久,老陈放下稿纸,摘下眼镜,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林望川:“林先生,你这字,是下过功夫的。这译文……也顺畅,故事抓人。”
林望川心中一喜。
却听老陈话锋一转:“不过嘛,这上海滩,识文断字的人多,肯花钱买这种闲书看的,也不少,但竞争也大。光靠我这个小摊,怕是卖不出多少。”
林望川的心又沉了下去。
“这样吧,”老陈用粗糙的手指敲了敲稿纸,“稿子先放我这儿,我试着摆出去看看行情。若是有人问起,或者卖得好,我们再谈后续和价钱,如何?”
这条件算不上优渥,甚至有些不确定。但林望川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子。他点了点头:“有劳陈老伯了。”
离开书摊,林望川心中五味杂陈。希望似乎近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他抬头望着上海灰蓝色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他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而是开始主动地,在这座城市的缝隙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第七十章:希望微澜
日子在等待中悄然流逝。林望川依旧每日往返于编译所和仁寿里之间,翻译着沈怀瑾的稿件,也继续着《荒岛孤影》后续章节的创作。苏缱绻则留意着弄堂里的风吹草动,偶尔路过旧书摊,会装作不经意地瞥上一眼,看看那叠稿纸是否还在原处,位置有无变动。
起初几天,毫无动静。那叠稿纸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林望川表面上依旧平静,但苏缱绻能从他偶尔望向窗外出神的眼神里,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焦虑。
直到约莫十天后的一个傍晚,林望川刚从编译所回来,正在阁楼里与苏缱绻一起吃晚饭,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二房东吴太太拔高的嗓音:“林先生!林先生在家吗?有人找!”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他们在上海并无熟识之人。林望川放下碗筷,快步走下阁楼。
只见弄堂里,旧书摊的老陈正站在吴太太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小包裹。看到林望川,老陈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林先生,你那稿子,”老陈将小包裹递过来,“前两章,卖出去了!是个在洋行做事的后生买去的,说是看着有意思,一口气读完,还追问后面的什么时候有。”
林望川接过那个轻飘飘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折得整整齐的、带着体温的纸币。钱不多,甚至比不上他翻译一篇专业论文的稿费,但此刻握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这是卖书的钱,按之前说好的,你先拿着。”老陈说道,“那后生还留了话,说若是出全本,他定要买一套。”
希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终于漾开了一圈实实在在的微澜。这微澜虽小,却证明了他的尝试是有价值的,这条路,或许真的可以走下去。
林望川握着那几张纸币,站在暮色渐合的弄堂里,心中百感交集。他回头,望见苏缱绻正站在阁楼的窗口,探身向下望,眼中充满了与他同样的、混合着惊喜与期盼的光芒。
春寒依旧,但希望的种子,已然破土,见到了第一缕真实的阳光。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