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契约的重量
那张用普通信笺书写、盖着通雅书坊朱红印章的简易合约,被林望川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入藤箱最底层,与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放在了一起。它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却又沉甸甸的,压在了两人的心头。
这不再是与沈怀瑾之间那种按字计价的松散约定,而是一份有着明确时限、关乎信誉、甚至可能影响未来道路的正式契约。两个月,交齐全稿。这意味着林望川需要在完成编译所工作的同时,将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荒岛孤影》的翻译中。
一种无形的、紧迫的节奏,瞬间注入了这间刚刚享受过短暂安宁的阁楼。林望川重新规划了时间,将每一天都切割成精确的区块。清晨头脑最清醒时,用来攻克沈怀瑾那些艰深的专业稿件;午后至傍晚,则全身心沉浸于孤岛的冒险世界;夜晚,如果精力尚可,便进行校对和誊写。
苏缱绻也调整了自己的节奏。她将家务打理得更加高效,尽可能地为他腾出安静和不被打扰的时间。她不再在他工作时随意走动,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她计算着煤油和灯芯的消耗,确保他在夜晚工作时,灯光足够明亮持久。她甚至学会了辨认他不同状态的背影——肩背紧绷、笔速飞快时,是在赶编译所的稿子;身体微微放松、时而停顿沉思时,则是在斟酌小说的字句。
契约的重量,化作了书桌上日益增高的译稿,化作了林望川眼底偶尔重现的血丝,也化作了苏缱绻更加无声而细致的守护。他们没有抱怨,只有一种朝着共同目标默默前进的专注。
第七十六章:双线并进
生活的纺锤,再次被拉紧,同时纺着两根不同的线。
一根线,是沈怀瑾那边关乎生存的、严谨而枯燥的专业翻译。那些冰冷的术语、复杂的逻辑、不容置疑的 deadline,如同固定的节奏,维持着他们最基本的生活运转。林望川处理这些稿件时,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准确,高效,但缺乏温度。这是他必须背负的现实,是通往理想之路无法绕行的荆棘地。
另一根线,则是《荒岛孤影》这片充满未知与激情的创作之海。在这里,他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的窘迫,跟随主人公一起探索荒岛,面对野兽,寻找生机。他需要揣摩人物的心理,渲染环境的氛围,让文字拥有画面感和生命力。这个过程虽然耗费心神,却带着一种创造的愉悦和精神的自由。书桌上,两种不同字迹、不同内容的稿纸交替堆叠,象征着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必须并行的生活。
双线并进,极大地消耗着林望川的精力。有时,刚从一篇关于内燃机原理的报告中抽身,立刻就要投入到一段惊险的海上风暴描写中,思维的切换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书写,也让他的肩膀和手腕旧伤隐隐作痛。
苏缱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疲惫。她会在两种工作的间隙,适时地递上一杯参了少量冰糖的热茶;会在他揉按手腕时,默默地接过他手中的笔,替他誊写一段他已经校对好的、相对简单的文稿。她的字迹虽不如他的清隽,却也工整秀气。
“这里,‘巨大的海浪像山一样压来’,我这样抄可以吗?”她偶尔会低声询问。
林望川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中那片因高强度工作而带来的焦躁,便会悄然平息几分。“可以,很好。”他轻声回答,目光柔和。
双线并进,固然艰辛,但因为有了她的分担与陪伴,那沉重的纺锤,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拉动。
第七十七章:市井回声
就在林望川埋首稿纸、为两个月期限奋力笔耕之时,《荒岛孤影》的前几章,经过通雅书坊简单的排版石印,以低廉的价格悄然流入了四马路及其周边的一些小书摊。
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新奇读物。然而,这本译著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其流畅的白话译文、紧凑跌宕的剧情、以及对异域风情的生动描绘,很快吸引了一批固定的读者。这些读者多是洋行职员、学堂学生,或是一些识文断字、寻求消遣的普通市民。
“老板,那本《荒岛孤影》后续的出来了没有?”开始有顾客在书摊前询问。
“这书译得真不赖,看着不费力,故事还吸引人。”
“听说译者是个年轻人?真有才气。”
这些零星的、通过书摊老板或赵掌柜偶然传来的市井回声,如同断续的春风,偶尔也会吹进仁寿里这间闭塞的阁楼。
当林望川从赵掌柜派来的小伙计口中,听到有读者催促后续章节时,他正被一段关于土著语言的描述难得眉头紧锁。那一瞬间,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鼓舞,从心底油然升起。他的劳动,他的心血,并非孤芳自赏,而是在另一个陌生的角落,引起了共鸣,为他人带去了阅读的乐趣。
这比任何稿费都更让他感到满足。苏缱绻看到他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知道,这些遥远的回声,是对他所有辛苦最好的慰藉。
第七十八章:瓶颈与曙光
然而,创作之路从非一帆风顺。随着《荒岛孤影》情节的深入,故事涉及到更多关于航海、动植物乃至原始部落习俗的描写,原著中使用了大量生僻甚至作者自创的词汇。林望川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
他翻遍了手头有限的工具书,也难以找到准确的对应译法。有些描述,甚至需要他结合上下文和自己的理解,进行创造性的转译。进度明显慢了下来,有时一整天也译不出几页满意的内容。焦躁的情绪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deadline 的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日益逼近。
一个深夜,他再次对着一处关于某种奇异海鸟求偶仪式的描写束手无策,烦躁地将笔搁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缱绻被惊醒,从里间出来,看到的是他双手插进发间、背影写满挫败的模样。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为他换了杯更热些的茶,然后坐在他对面,拿起那本原著,就着灯光,仔细地看着他卡住的那一页插图和相关段落。
她虽不懂英文,但观察力极其敏锐。“望川,”她忽然指着插图上那只色彩斑斓、姿态奇特的海鸟,“你看这鸟的羽毛,颈部的这一圈,像不像戏台上武生戴的雉鸡翎?它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像……像我们老家庙会时,舞雉鸡的样子?”
林望川猛地抬起头,看向她手指的地方,又对照着原文那段充满比喻和象征的描写,脑中仿佛有电光石火闪过!是啊,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字面的直译?用中国人熟悉的、带有仪式感和观赏性的“舞雉鸡”来类比这种奇特的求偶行为,既传神,又充满了东方韵味!
瓶颈,在这一刻被一种意想不到的角度打破了。他激动地抓住苏缱绻的手:“缱绻,你说得对!太好了!”
曙光,并非总是来自更深的学识,有时也来自于身边人最朴素的观察和联想。这次突破,不仅解决了眼前的难题,更让林望川意识到,翻译并非闭门造车,苏缱绻的视角,是他创作路上不可或缺的明灯。两人相视而笑,疲惫与焦躁一扫而空,只剩下共同攻克难关后的欣喜与默契。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