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不速之客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冽,弄堂里的青石板路被洗刷得泛着湿漉漉的光。林望川和苏缱绻一夜未眠,正勉强用着简单的早饭,楼下忽然传来吴太太拔高的、带着几分异样热情的嗓音:
“林先生!苏小姐!快下来,有贵客找你们嘞!”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阁楼里压抑的宁静。苏缱绻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惨白。林望川的心脏也猛地一沉,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按住了苏缱绻颤抖的手。
“别怕,”他低声说,眼神锐利而冷静,“该来的总会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有我。”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长衫,又回头深深看了苏缱绻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转身,步伐沉稳地走下楼梯。
苏缱绻僵坐在原地,几秒钟后,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手指紧紧抠着窗棂,向下望去。
只见弄堂里,吴太太正满脸堆笑地陪在一个身着藏青色绸缎长袍、外罩玄色马褂的中年男子身边。那男子身形清瘦,面容严肃,下颌微须,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是她父亲苏景鸿,又是谁?!
他果然找来了!而且,是亲自来了!
苏缱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住。她看到林望川走到苏景鸿面前,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父亲那冷峻的、审视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在她心上。
吴太太识趣地退开了,留下两个男人在清晨湿冷的弄堂里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弄堂里惯常的嘈杂声都似乎瞬间远去。
第九十六章:对峙
苏景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上下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青衫洗得有些发白,但浆洗得干净挺括;面容清俊,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文弱,但眉宇间却有一股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沉静与韧劲;眼神清澈,在与他对视时,虽有片刻的惊愕,却并无闪躲,反而很快恢复了镇定。
“晚辈林望川,见过苏先生。”林望川再次拱手,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苏景鸿冷哼一声,并未回礼,声音低沉而带着压迫感:“林望川?便是你,拐带了我苏景鸿的女儿?”
“苏先生言重了。”林望川迎着他逼人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说道,“晚辈与缱绻……苏小姐,是彼此倾心,情非得已,方才离开嘉兴。并非拐带。”
“情非得已?”苏景鸿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好一个情非得已!私相授受,败坏门风,携女私奔,这便是你读圣贤书所学到的道理?!”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世家大族固有的傲慢与对礼教规矩的顽固坚守。
林望川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苏先生,礼教规矩,固然重要。但男女之情,发乎本心。晚辈与苏小姐两情相悦,不愿受门户之见所困,追求心中所想,虽行为或有不当,但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苏景鸿向前逼近一步,眼神更加锐利,“你可知她这一走,苏家颜面何存?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随你流落在外,名声尽毁!你拿什么来弥补?就凭你在这陋巷租住的这间破阁楼?凭你给人翻译文稿那点微薄收入?”
他的话语充满了现实的鄙夷与嘲讽,试图用最赤裸的现状击垮对方的尊严。
阁楼上,苏缱绻听着父亲一句句诛心之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身,就要冲下楼去。
第九十七章:缱绻的决绝
就在苏缱绻要冲下楼的瞬间,林望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坚定:
“苏先生!晚辈如今确实清贫,寄居陋室,收入微薄。但晚辈有手有脚,有学识才情,假以时日,定能凭自身努力,为缱绻挣得一个安稳的未来!至于名声……”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我心中,缱绻冰清玉洁,聪慧坚韧,胜过世间无数徒有虚名的闺阁女子!若有人因她追求真爱而诋毁于她,那等污浊之语,不听也罢!”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回应了苏景鸿的诘难,更是在这弄堂之中,公然宣告了他对苏缱绻的珍视与维护。
苏缱绻的脚步顿住了,泪水终于决堤而下,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与委屈,而是混合着激动与释然的复杂情绪。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然后,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走下了楼梯。
她走到林望川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然后,抬起眼,勇敢地迎向父亲那震惊而愤怒的目光。
“父亲。”她开口,声音还有些微颤,却异常清晰,“望川所言,句句是女儿心中所想。当日离家,是女儿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女儿不孝,辜负了父亲的养育之恩,但女儿……绝不后悔。”
她看着父亲瞬间阴沉如水的脸色,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女儿如今与望川在一起,虽清贫,但内心安宁充实。我们靠自己的双手生活,彼此扶持,女儿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请父亲……成全。”
说完,她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
决绝的姿态,清晰的话语,毫无转圜的余地。苏景鸿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陌生而倔强的女儿,看着她与那个清贫书生并肩而立、共同面对他的模样,胸中怒火翻腾,脸色铁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弄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第九十八章:父亲的沉默
苏景鸿死死地盯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女儿眼中那份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爱意与倔强的光芒,像一根刺,扎得他心口生疼。那个叫林望川的年轻人,虽然清贫,但身姿挺拔,眼神坦荡,在自己连番的诘难与羞辱下,竟能保持如此镇定,甚至反过来维护缱绻,那份气度与担当,与他想象中的“拐带者”形象相去甚远。
他想起女儿离家后,家中死气沉沉的氛围,夫人终日以泪洗面。他动用关系,辗转打听,才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上海滩的陋巷之中。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畏畏缩缩、或是巧言令色的登徒子,会看到一个哭哭啼啼、后悔莫及的女儿。
可眼前的情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看起来……竟像是一对真正经历了风雨、彼此扶持的伴侣。这间破旧的阁楼,这清贫的生活,似乎并未磨灭他们的意志,反而让他们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愤怒依旧在胸腔燃烧,那是作为父亲权威被挑战、家族颜面被玷污的怒火。但在这怒火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悄然滋生。
他想起女儿离家前那段日子,日渐沉默消瘦的模样;想起她房中那些被自己斥为“杂书”的《石头记》;想起她偶尔望向窗外时,那空洞而渴望的眼神……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门第、规矩,真的错了吗?难道强行将她带回去,关在那座精致的牢笼里,就是对她好吗?
苏景鸿沉默了。这种沉默,比他之前的厉声斥责更让林望川和苏缱绻感到紧张。他们摸不透这位威严的父亲此刻心中究竟作何想。
良久,苏景鸿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你叫林望川?籍贯何处?家中还有何人?如今以何为业?”
他一连串问出几个实际的问题,目光如炬,审视着林望川,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他的根底与未来。
对峙,进入了新的阶段。从情绪的对抗,转向了更现实的、关乎未来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