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衣节
文/雷小萍(甘肃)
寒衣节的起源可追溯至周代,与古代农耕社会的季节更替密切相关。周朝时,农历十月被视作冬季伊始,《诗经·豳风·七月》中“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记载,便印证了古人在九月筹备冬衣的习俗。自宋代起,这一习俗固定于十月初一,故寒衣节又称“授衣节”。而民间广为流传的孟姜女哭长城送寒衣的传说,更为节日添了浓墨重彩的情感底色——孟姜女为修长城的丈夫送衣寻踪,得知丈夫亡故后哭倒长城,后人感念这份深情,便在十月初一焚烧寒衣凭吊亡者,“送寒衣”的习俗也由此延续至今。
这些来历与传说,自有其深意。可年年寒意起,岁岁寒衣至,我对这个节日的理解,却随年岁增长悄然改变。年少时,只见过父母在这一天为逝去的亲人送纸钱、焚纸衣,心中并无特别感触,甚至仗着读了几本书,对这些仪式颇有微词。直到至亲离去,这份认知才渐渐松动;而真正让我彻底改观的,是那个终生难忘的梦。
三十岁那年,我远离故乡,在甘肃庆城的一所学校教书,只身借居在亲戚家中。一晚,我竟梦见了去世多年的奶奶——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我的梦境。梦里的她,还是在世时清瘦而精神的模样,只是站在客厅里,衣衫单薄褴褛,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端了杯热水冲到她跟前,心疼不已:“婆,快坐下喝口热水!”她却只是静静看着我,不动也不说话。我急得举着水杯追问:“您怎么成了这模样?快喝水,我给您拿衣服!”她依旧垂泪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她悄然离去,天亮后,我心中满是挂念,便把梦境告诉了隔壁的老人家。老人家听完说:“你婆是跟你要钱来了。”我愣住了,她接着叮嘱:“买些纸钱和引路纸,写个信封,晚上到十字路口用树枝或粉笔画个圈,告诉她是你给她送钱了。”我依言照做,此后,奶奶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
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她说老家每年都没少给奶奶送纸钱;父亲也说,听我讲完后,他们又加了送钱的分量。我没再多说,心里却渐渐明了:奶奶或许是觉得,我这个孙女只在她下葬时赶回去送了一程,日后便杳无音讯。在众多孙辈中,我曾是与她心最贴近的那个,她不是责怪,只是想我了——想花点我送的钱,感受那份被记挂的温暖。从那时起,我便愿意相信,人即便离开这世间,灵魂或许仍在某个角落存在,只是不轻易现身。这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或许如孩童般懵懂成长,直至渐渐消散,这会不会也是公墓有二三十年限期的缘由?我不得而知,却从此把奶奶牢牢记在了心里。如今依旧是父母在老家为她送寒衣,她也再未入梦,但我知道,那份牵挂从未缺席。
又是一年寒衣节,我仍在他乡。奶奶的坟前,定然不会缺少御寒的纸衣与纸钱,她的身旁还有三位亲人相伴,想来她早已在痛心之后释然——无法改变的过往,便坦然接纳,静静享受身边的陪伴与温暖。
原来,许多节日的内涵,远比我们最初的认知深厚。它们在代代传承中,不断沉淀、浓厚,承载着不同人、不同区域、不同民族的文化与生死观。但无论形式如何,核心都是对亲人的哀思,对生命的尊重。今日虽有阳光,却带着几分淡淡的忧郁,恰似那些奔赴在送寒衣路上的有心人,满心都是化不开的惦念。
雷小萍,甘肃省西峰区,小学语文中级教师。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庆阳市作协会员;《作家摇篮》签约者、庆城县作协会员、大荔县作协会员。从教二十多载,平日喜欢读书写写东西,作品散见于《西部散文》《作家摇篮》《庆阳教育》等杂志及一些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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