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藤萝悄绽
谷雨过后，雨水明显丰沛起来。庭院那架老紫藤像是铆足了劲，原先怯生生的花蕾不过几日工夫，便抽成盈尺的花串，蓝紫色瀑布般从廊檐垂落。清晨推开门，甜郁的香气便扑个满怀，熏得人脚步都绵软。
林秀兰最近迷上了跟苏姨学做青团。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艾草汁染绿了指尖，豆沙馅甜香混着紫藤花香，在暮春的空气里发酵出醉人的气息。芷蘅坐在廊下看她们忙碌，手边摊着本《植物名实图考》，目光却落在藤萝深处忙碌的蜜蜂上。
"阿蘅你来试试？"林秀兰举着沾满糯米粉的手招呼，"自己做的才香呢！"
她犹豫片刻，竟真的起身净了手。糯米粉团在掌心微凉，包裹豆沙时总是不听使唤。苏姨笑着过来指点："要这样转着收口......"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
第一个成品歪歪扭扭躺在蒸笼里，林秀兰拍手笑道："像只胖兔子！"
蒸笼升起白雾时，忽然有邮差在门外喊："沈先生家有汇票！"
是那本散文集的稿费到了。数额不大，附言栏里印着"春祺笔健"四个字。芷蘅捏着汇票站在藤萝架下，紫穗拂过肩头。这是她断绝经济往来多年后，第一笔属于自己的收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雨剪春韭
收到稿费那夜，春雨又至。雨点敲在紫藤叶上淅淅沥沥，像无数蚕在啃食桑叶。芷蘅突发奇想，举着油纸伞到菜畦边，就着廊灯微光剪下第一茬春韭。
韭菜叶尖还挂着雨珠，清冽气息冲散满院甜香。她蹲在檐下仔细择洗，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典故。那时她不解其意，此刻指尖沾着泥土与韭汁，竟品出些滋味来。
林秀兰凑过来看："这韭菜长得真好！明天咱们包饺子？"
"今晚就吃。"芷蘅将择好的韭菜拢在竹篮里，"韭香炒蛋可好？"
厨房顿时热闹起来。鸡蛋磕在碗里的脆响，韭菜下锅的滋啦声，混着雨声织成温暖的网。三人围坐在灶台边，看铁锅里金翠交缠。最简单的家常菜，却吃得格外香甜。
"可惜没有新米。"苏姨惋惜道。
芷蘅望着窗上蜿蜒的雨痕："明天我去粮店看看。"
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另外两人都停了筷。她低头抿一口韭汤，暖意从喉间滑到胃里，熨帖得让人想叹息。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旧燕衔新泥
雨歇后的清晨，檐下来了一对熟悉的客人——去年在书房窗外筑巢的燕子回来了。它们衔着湿泥穿梭往来，旧巢上渐渐垒起新痕。
芷蘅整理书架时格外小心，生怕惊扰了邻居。有本《文心雕龙》里飘出张干枯的丁香花笺，上面是她少女时抄录的句子："陶钧文思，贵在虚静。"墨迹已褪成浅褐，倒是压花还保持着淡紫。
林秀兰好奇探头："你年轻时也弄这些风花雪月？"
"国文课作业。"芷蘅将花笺夹回原处，"那时先生要求每周交读书笔记。"
"我们先生只让背《纪念白求恩》。"林秀兰撇嘴，"还是你们书香门第......"
话出口自觉失言，忙岔开话头："这燕子真俊，比东北的家雀儿灵巧多了！"
正说着，雏燕啁啾声从巢里传来。两只老燕急急掠进掠出，羽翼剪开晨光。芷蘅望着它们衔来的新泥，忽然想起顾知行归还的诗集还收在匣中。那些沉重的过往，或许也该像燕巢般，允许添些新泥。
第一百二十四章 茶蓼人生
午后芷蘅在书房发现件趣事——父亲医案里有页"茶蓼录"，记载着某年谷雨收的苦茶与蓼草合香，可"清心明目"。旁边还批注："蓼虫忘辛，茶客知苦，此中真意，非经历者不能道。"
她拈起晒干的蓼草细闻，辛辣里藏着清冽。就像这些日子，在苦楚的底色里，竟也品出些许真味。林秀兰的喧闹，苏姨的妥帖，燕子的忙碌，甚至顾知行最后的克制，都成了特殊年份的茶蓼。
抱着晒书箱到庭院，春阳正好。线装书页在日光下舒展，墨香与紫藤花香奇妙交融。有本《诗经》里飘出张药方，是父亲开的安神饮子，日期恰是她中学毕业那年。原来那时她就常失眠，只是自己忘了。
林秀兰帮着翻晒书册，忽然指着地砖缝："快看！"
几株野蓼从石缝探出头，细碎白花像星子。芷蘅想起医案里的话，俯身轻触花瓣。原来最坚韧的生命，往往萌于逼仄之处。
暮色渐合时，她将新采的野蓼夹进父亲医案。合上书页那刻，檐下雏燕正好探出绒绒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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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卷 余响，待续）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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