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最后的一次爱
张勇斌
二零二四年正月二十四的晨光,是裹着冰碴儿的。窗玻璃上凝着薄霜,我坐在妈妈病床边,指尖攥着她枯瘦的手 —— 这双手曾把热乎的烤红薯揣进我书包,曾在冬夜里一遍遍搓暖我的脚,如今却只剩嶙峋的骨感,指腹的薄茧还在,温度却像浸了凉水,一点点往回缩。屋子里的氧气瓶 “嘶嘶” 吐着白气,管子贴着妈妈的脸颊,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颤,像风中快要折断的芦苇,我盯着那起伏的胸口,眼泪砸在她手背上,她却连抬眼看看我的力气,都快没了。
晚饭我熬了小米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浮着一层米油,又蒸了个软馒头,就像她从前总说 “粥要熬透才养人” 那样。我端着碗蹲在床边,舀起一勺吹了又吹,凑到她唇边:“妈,就吃一口,垫垫肚子。” 妈妈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病痛的戾气,只有化不开的倦。她微微张了张嘴,粥滑进喉咙,却忽然轻轻摆了摆手,声音细得像棉线要断:“云云,妈没胃口…… 你吃,别饿着。” 我看着碗里还冒热气的粥,忽然想起小时候我挑食,她也是这样,把肉丁挑进我碗里,说自己不爱吃,原来有些话,她骗了我一辈子,到最后还在骗。
后半夜的静最熬人,氧气瓶的嗡鸣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声息。突然,妈妈的身体开始抖,她咬着牙,“肚子疼” 三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哭腔,像小兽在呜咽。我慌得手都抖了,翻出止痛药,倒温水时洒了一地,喂她吃下后,又用手掌贴着她的肚子轻轻揉,就像小时候我肚子疼,她把我抱在怀里揉那样。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平了些,忽然偏过头看我,眼神亮了一瞬,轻声说:“云云,去睡会吧,妈没事了。”
我当时只觉得鼻子酸,握着她的手摇头:“我不困,陪着你。” 可我没看见,她眼底那藏不住的牵挂,像燃到最后一刻的烛火,明明灭灭都在照着我。天快亮时,她的手忽然松了,垂在被单上,我疯了似的喊 “妈”,可她再也没应过。殡仪馆的冷风吹在脸上,我才猛然醒过来 —— 那句 “去睡会吧”,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最后一次,把我放在心尖上疼。
后来整理妈妈的旧棉袄,在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她生病前写的,字歪歪扭扭:“云云爱吃糖醋排骨,买肋排;她胃不好,早上要热豆浆。” 原来她记着我的喜好,比记自己的药还清楚;原来她疼到直不起腰时,还想着我有没有休息;原来母爱从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是她用一辈子的细碎牵挂,织成了一张暖网,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替我挡着寒。
现在我每次熬小米粥,都会多盛一碗放在桌角,好像妈妈还坐在对面,笑着看我吃。我终于懂了,妈妈的爱从来没走,它藏在那声 “云云” 里,藏在那碗没喝完的粥里,藏在那句 “去睡会吧” 里,往后我走再远的路,想起这些,心里都会暖得发疼 —— 原来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爱过,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福气。
简历:大海之波,原名张勇斌。男,汉族。出生于1955年8月6日。山西朔州朔城区新安庄人。毕业于山西雁北地区朔县师范,小学语文高级教师。从教三十八年,退休于2015年9月,酷爱文学,先后在江山文学网发表小说、散文十五篇,后在老朋友石丽仙引荐下,投稿于华夏思归诗歌文学学会。先后发表了巜若瑟之往日云烟》个人专集,巜娘家妈赔礼记》、《错位的爱》、巜月光中的遐想》、《人生密码本》、《丰收的喜悦》、《脚步下的春秋》、《梦中的妈妈》、巜国庆抒怀》、《相聚阳高》、《白衣天使赞》、《故乡的春天》、《夏日的雨后》、《一千三百一十四的故事》丶《迟到的忏悔》、《应县木塔颂》《贺华夏思归客》、《回忆我的父亲》、《父亲的战斗岁月》、《攻心朮》、《情思》、《春回塞北》、《月儿圆的时侯》、《粗心的丈夫》、《圆锁记》、《朝觐之旅》等。后续投稿还在继续中。二零二五年二月加入华夏思归诗歌文学学会,成为特邀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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