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建明
江西红星农场是1958年创建起来的。当时这里一穷二白。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建设,农场与全国各地一样旧貌换新颜。作为红星第二代的我,非常敬佩在红星这块红壤上开拓创业的老前辈。那天,与九十八岁的抗美援朝老兵彭世余在红星相遇,他的“三业”故事让我感动。
一、转业
1958年,全军计划精简十万军官支持农业建设。我们十二军集体转业。我们军干部大队属于第二批,安排在黑龙江省密山县85农场。当时我去的一切手续都办好了,领了北方的皮大衣,三丈布票(江西是三尺)等物资。这时江西红星农场的唐继章部长代表江西省农工部来部队要人,给我们做报告。他的讲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打动了大家的心,纷纷要求转业到江西。考虑再三,便去找大队领导要求去江西不去黑龙江。领导同意我改去江西,要我把领取的物资退还大队。我们十二军的转业干部除去黑龙江的外,其余的232人全部来到江西红星农场。
我们军直单位转业的38人是第一批出发的。1958年4月23日由大队的同志带队,从浙江永康乘汽车到达金华火车站,下午由金华乘火车,24日早上到达东乡站。我们出站后,红星农场里的一辆旧货车把我们38人和几个随军家属及行李送到五分场大桥熊家村。在此等候迎接我们的是分场党支部书记兼场长蔡修永、场长王化祥和省先期下放的十多位同志。他们帮我们把行李放在我们住的茅棚内。棚内是用竹片打的通铺,上下两层,每层一米宽。上面睡觉,下面可以放行李等物品。带家属的自己找房子,有的找到大桥李家、丁家、侯家等村庄,住的很分散。分场部食堂设在熊家村,生活食堂制。每人发一个盛饭的大碗。每餐每人有一份干萝卜丝或牛皮菜,吃饭不限量。平时没有肉,每月的2号、16号食堂加餐有红烧肉。伙食费每月8元,发工资时扣除。
二、创业
分场是新组建成立的。场部的一些基础设施非常简陋,只有租的几台丰城县拖拉机站的拖拉机。后发给我们劳动工具。有一把锄头、一根扁担、一担土箕。场部周围是一片丘陵荒地。我们的工作就是开垦荒地种花生种大豆等农作物。分场任命我为第三生产队队长。那时,我是出工在前,收工在后。因大家住的分散,我每天都很早起床,到对面山顶去敲起床钟,大家才能听到钟声。山顶离分场部较远,较偏僻,四周无人居住。有一天天刚蒙蒙亮,我走在路上,碰到了一群豺狼。这群豺狼眼睛都闪着绿光盯着我,我站在原地不敢动。等天渐渐亮了,狼群才走。后来我们在分场后面修建球场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狼洞,里面像小屋一样,可以想象这里曾经有很多的狼在这里生活。
分场新来的人员多了,住房不够,需要搭建新的茅房。搭建需要毛竹,要到东乡火车站旁的竹木场去搬,有10多公里路程。没有运输工具,只有人工去扛,我们每人每天要完成4根毛竹的任务。别看只有4根,这可是重体力活。天未亮我们就起床,走到县城三眼井餐厅吃早餐,赶到竹木场时,竹木场工作人员才刚刚上班。我一次要扛两根毛竹。第一根扛50米左右放下,再去扛第二根,这样交替轮回换。上午扛两根,下午扛两根。经过一段时间,建好了两排茅房,还建好砖砌的厨房、厕所。同年6月江苏扬州来了一批知青。人多了,用水就紧张起来。我和林伟等3人在厨房后面挖水井,三人轮流下井挖,用了三天的时间便把井挖好了。水源较好,解决了大家用水难问题。王震部长来场参观指导工作时,我们对井进行了整修,又在井周围进行绿化,王部长还亲手种植了一些毛竹,环境卫生大为改观。
位于我们分场北边的马井珑水库,是新修建的,土质还不稳固。这年夏天,连下了几场大雨,水库的水已经漫到岸边。危急时刻,通知我们去抢险加固堤坝。正当我们大家都在挖土、担石时,堤坝不断地渗水出来,坝内发出异样的响声,有可能发生决堤的危险。分场领导一看情况不对,叫大家迅速撤离。我们赶紧往山顶上跑,待我们刚跑上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堤坝倒塌了,河水顷刻间汹涌而下,淹没了下游大片农田。辛亏大家及时撤离,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夏、秋收“双枪”时,我们要抽调人员去支援四分场收割水稻。在南瓜岗的一片稻田里,因为管理不善和缺乏肥料,这里的水稻长势不好,野草比水稻还高,我们要在草中找稻。而田里的蚂蟥又大又多,有的人被蚂蟥叮到腿上,拔都拔不出来。把扬州来的知青吓得不敢下田。早上割了一大片稻田,仅仅收获了两担谷子。稻谷产量非常低。
1962年9月,我调到寺前粮食加工厂工作。加工厂的工作虽然脏些、累些,但我还是很愿意去。加工厂是加工出口大米,要装车外运,没有装卸工,粮食装运由厂里负责。每次火车皮一到,就要马上装运,时间很紧,不能超过规定时间。火车在车站停留时间很短,铁路部门规定,超过限定时间要罚款。因此,每次粮食装运时,厂里的人员都要全力以赴。力气大的扛包,力气小的打包或在车厢内堆包。一个车皮要装50吨重。每次我都要扛70至80包,每包重202斤。1962年初,总场领导传达省领导的指示说,垦殖场的干部职工要为国家做贡献,给国家减轻负担,要自己开荒种地解决两个月的口粮。家属要养两头猪,自己吃一头,给国家一头,多养不限。我原住学校附近有半亩的自留地,周围荒地也多,适合搞副业。看上面有这样的政策,我积极响应。我养了两头猪,养了30头来只鸡,田里种了小麦、红薯、芋头、蔬菜等物。过年时,自己宰杀了一头,调给总场一头有290多斤,每斤按出口价0.7元计价。收入有200多元。完成调给国家计划后,场部还给我们200斤饲料和一头仔猪。由于养殖的好,自己有肉、蛋吃,食堂里来客人也要到我家拿鸡蛋招待。田里收获了200多斤小麦,打成了面粉。种的红薯、芋头、蔬菜收成较好,自己吃不完,家庭有了些盈余。这个政策好,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仅在加工厂待了不到一年时间,我调到了总场工作。期间,每到农忙季节,如春播、双抢、采茶、锄花生草等关键节点,机关都要派人到各分场参加劳动指导。除身体差的留办公室工作外,其余的都分到各分场去参加指导。东丰、枫树辽等几个分场,离场部较远,交通不便,田多任务重,都不愿去。每次要派人去都少不了我。每天早上都要三四点起床,步行几十公里到东丰吃早饭,与职工一同劳动至晚上六七点。一天要干十多个小时。开饭时,在食堂借个碗与职工同样排队买饭菜。1964年春,为改造农源三队的低产田,场党委书记赵建明带领机关工作人员到石家山猪场粪坑里取肥。粪坑很大很深,坑内的积肥很多,有很多年都没取。为了多积肥,我便下到坑底,用铁锹往上铲,把坑里的泥都挖了一层。待我从粪坑里上来时,满身又脏又臭,身体酸痛,饭也吃不下,几天如此。经过经过近半个月的努力,把几个坑的肥全部都铲上来,再用板车拉到田里,把原产量很低的劣质田改造成了良田。
三、敬业
我在总场一直做人事、工资工作。场内人员来自全国25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特别是1959年至1962年的三年困难时期,浙江、江苏、安徽等地的外来人员多,情况很复杂。涉及个人问题都得去调查核实。还有入党、征兵、考学等都要政审。工作比较繁杂。出差比较多。跑的都是浙江、江苏和安徽等外省市地方。那时国家困难,物资紧缺,交通不便,吃苦受累不说,还要倒贴旅差费。但为了工作,有困难也得去,每次都较好地完成了任务。如机关干部张银付同志就是其中的实例。
张银付同志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小时候离开家乡在外逃难,帮人放牛做工为生。
1949年4月,他在长江边放牛时,解放军宣传队宣讲党的政策,他听后觉得解放军好,便跟着十二军南下参军。参军后与家中失去了联系。因参军年龄小,又不识字,对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员不清楚。1958年转业来场,一直在电影队工作。
他申请加入共产党。1960年在机关党员大会讨论通过,报场党委讨论批准为中共预备党员。1961年预备期满讨论转正时,他说不清本人家庭情况,只知道家乡是安徽省,是枞阳、青阳、贵池三县的一个叫下瑶湾的一个地方,其余什么都不清楚。就这样预备党员转正没有通过,预备期延长一年。后组织上派了两人去安徽调查,没有找到他的家庭住址。如果再搞不清家庭情况,预备党员就得取消。
1962年5月20日,党委书记赵建明要我去调查他家情况。我接受这一任务后,带好介绍信。第二日我就出发。从寺前乘火车到南昌,当天又赶往九江轮船码头,购买到安庆的船票。下船后,赶上安庆到贵池的第一趟轮渡。到了贵池县,便马不停蹄去县委组织部询问。大家都不知道下瑶湾这个小地名。我要他们把介绍信转到农工部。我想农工部的同志下基层多,会知道些小地名。等了许久,后面一个人说,好像听说过这个地名,但具体在哪不清楚,叫我到殷家汇去打听。
县城到殷家汇路程远,我马上到汽车站买票,正好车站有人要退殷家汇的车票,是10点钟的车。到达殷家汇,组织部干部叫我去金星公社。到金星公社还有10多公里,没有汽车,只能走着去。已经是午饭时间,我在街上买了个大麦饼边走边吃。等赶到公社已是下午4点左右。找到公社的胡副书记说明情况。他说,你找不到,路还远着呢,而且都是山间小路。他叫来一个同志,要该同志把我带到双桥大队下瑶湾。该同志是本乡人,来公社办事,回去要经过下瑶湾村。都是山区的小路,有的地段还没有路,要从杂草中过。走到一个山梁上,他指着一个山沟说,那就是下瑶湾。
我照他指的方向来到下瑶湾,找到大队书记,他告诉我张银付的住址。我找到了张银付弟弟的家。巧的是他弟弟也叫张银付。他弟弟正在田里插秧。听到哥哥还在,更是惊讶。这一消息让他兴奋不已。晚上收工,回家的村民听到这个消息,全围着我问这问那,欢喜极了。这一天,清晨从安庆出发,马不停蹄,多次辗转找到下瑶湾村,行程有100多里路。总算找到了张银付同志失联多年的家。
我在他家住了两天,等他把秧插完后,我带着他一起来到江西。我们俩在寺前下车,正步行到总场保育院的门口,这时张银付从医院过来,我忙给弟弟介绍。兄弟两双手紧握,互相看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张银付的预备党员转正也顺利通过了。
抗美援朝老兵彭世余的“三业”故事,让我品味到了老一辈人红星人身上的共同品质,那就是“艰苦奋斗,勇于开拓”。这种精神品质将永远激励红星人不断前进,去创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