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肩章时

作者：高金秀

       六点十分的路灯，把新华中学门口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拽了拽保安制服的领口——这藏青色的外套是学校领导刚统一配发的新衣裳，布料挺括得很，摸上去顺滑又厚实，不像穿了两年的旧款那样软塌塌。肩章上的银线亮得晃眼，“保安”两个字绣得工整有力，比旧款的清晰多了，在雪光里透着一股子精神劲儿。今早的雪比天气预报来得早，我刚推开值班室的门，冷风就裹着雪粒扑过来，可新制服的立领严严实实挡着，竟没像往常那样灌进脖子里，只在脸上落了些凉丝丝的雪粒。

       第一片雪落在毛领上时，我正弯腰系靴带。这新毛领是纯羊毛的，雪白雪白的绒毛根根分明，比旧款那圈磨得发灰的厚实多了，摸上去软乎乎的，像揣了团棉花。雪花轻轻巧巧地沾在上面，没立刻化掉，反倒像给领口别了朵小小的绒花，衬得藏青色的制服愈发精神。我直起身，抬手想把那片雪拈下来，手指刚碰到，它就顺着绒毛滑了下去，落在崭新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点深色的印子，像不小心滴了滴墨水，倒添了几分生活气。

       拉链往上拉时，“唰”地一下就到底了，顺滑得很，哪像旧款那样总卡在第三颗扣。我下意识地拽了拽，却见拉链头的金属光泽亮堂堂的，连点划痕都没有。雪粒想往缝隙里钻，可新拉链咬合得严实，愣是没找到空隙，我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呵热气、慢慢推了。这才发现，袖口露出的藏蓝针织衫，已经沾了圈星星点点的白，像谁用粉笔头轻轻蹭过似的，不均匀，却透着股实在的烟火气，和崭新的制服搭在一起，竟不显得突兀。

       我往校门口走了两步，路灯的光晕里，雪花看得更清楚了。它们不是那种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而是细细碎碎的雪粒，簌簌地往下落，有的落在肩章上，顺着银线的纹路堆积，把“保安”两个字衬得愈发清晰；有的落在帽檐上，新帽檐挺括，积了雪也不会塌下来，慢慢堆成薄薄一层，像给帽子镶了圈白边，积得多了，就顺着边缘滑下来，落在眉毛上，凉得我忍不住眨眼睛。新制服的面料防水，雪粒打在上面，“沙沙”地响，却不会立刻渗进去，只会顺着布料滑落到地上，不像旧款那样，一会儿就把后背浸湿一片。

       不远处，李阿姨的早餐车刚支起来，铁架子碰得叮当响，很快就冒起了白汽。她看见我，隔着雪雾就喊：“老高，换新衣裳了！这制服真精神，一看就是学校领导有心了！”我笑着摆手，心里暖乎乎的。制服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刺啦”响了一声，是值班领导的声音：“西门岗，新制服穿着还合身吗？雪天路滑，多提醒学生慢点走。”我应了一声，指尖碰到对讲机冰凉的外壳，想起昨天领新制服时，校长拍着我的肩膀说：“老高，你们守护学校辛苦了，这新制服保暖，也让你们穿得体面些。”又想起女儿打电话说，家里的雪也下得不小，让我多穿点，别冻着，此刻摸着崭新的制服，倒觉得比穿了棉袄还暖和。

       我摸了摸制服内袋，里面揣着女儿塞给我的暖宝宝，还没开封，隔着厚实的布料能摸到硬硬的边角。新内袋比旧款深了不少，揣着暖宝宝也不会硌着，走动时也不会掉出来。去年冬天，我穿着旧制服在雪地里站了一上午，冻得膝盖发麻，女儿知道后，非要给我寄暖宝宝，说这个比热水袋方便。此刻风又大了些，雪粒打在新制服上，发出细细的“沙沙”声，像谁在耳边轻轻说话，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新制服的填充物厚实，连胳膊肘都护得严严实实。

       校门口渐渐有了动静，先是几个骑自行车的学生，车铃叮铃当啷地划破晨雾，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弯弯的痕迹。有个扎马尾的小姑娘，自行车筐里放着一把伞，雪落在伞面上，积了薄薄一层，她时不时抬手掸一下，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怕惊扰了什么。看见我穿着新制服，她眼睛亮了亮，笑着喊了声：“高师傅，新衣服真好看！”

       我站在路灯下，看着学生们陆续走来，有的戴着帽子，有的裹着围巾，嘴里哈出的白汽，在雪光里凝成细小的水珠，很快又消散了。有个调皮的男生，伸手去接雪花，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我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抓住我的胳膊，摸了摸新制服的面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高师傅，您这新制服摸着真舒服！雪太滑了，我会慢点走的。”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慢点走，别着急。”他身上的书包带沾了雪，像我肩章上的银线一样，闪着淡淡的光。

       雪还在簌簌地下着，落在我的肩章上、帽檐上、袖口上，把藏青色的制服染得斑斑驳驳，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倒像给新衣裳添了些装饰。我拽了拽衣领，把暖宝宝从内袋拿出来，贴在制服里面，很快就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意，顺着胸口蔓延开来，和新制服的保暖性叠加在一起，浑身都暖烘烘的。这藏青色的新保安服，是学校领导特意为我们买的，不算名贵，却透着实实在在的关怀，它不像旧款那样磨得发亮、洗得褪色，却同样会陪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见证校门口的日出日落，也见证一届又一届学生的成长。

       此刻，雪落在肩章上，凉丝丝的，可我心里却暖暖的。我知道，这雪天里的坚守，是为了孩子们能平安入校；这新制服上的雪痕，是属于一个校园保安的平凡印记，也是学校领导对我们的认可与关怀。我抬头望了望天空，雪花还在飘飘洒洒地落着，像无数白色的精灵，在黎明前的校园里，跳着独属于冬天的舞蹈。而我，穿着这件学校领导新买的、沾着雪花的保安服，站在新华中学的门口，守护着这份清晨的宁静与温暖，心里满是踏实与感动。

【作者简介】高金秀，女，大专，小学一教师，爱好广泛，书法，书画，跳舞，唱歌，写作，发表论文三四十篇一等奖，在教学方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书法，书画，多次获得国家级优秀奖，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教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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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余禄珍（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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