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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 湾 的 晚 霞
——深圳之行随想
文/王小莹
我也算是个走南闯北的人了,居然没有去过香港和澳门,不仅上班的时候没有去,就是退休十多年了也没有去。
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决定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可能是当过记者的缘故,我喜欢独自出行,去了解那些我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去港澳之前,我决定先到深圳走一走。深圳有我不少同学,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们大学同学分布在全国很多地方,最为集中的是上海、北京、还有深圳。深圳相对地处偏远,去的人少一点,但深圳的同学最为热情。
过去说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钱少。这话现在也适用,相对来讲,我们同学中深圳的同学发展的非常好,经济实力更为雄厚。
不用说,晚宴是必须的。十几年没见,有的同学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尽管我们毕业40多年,同学们都70左右,但大家还是喝了很多的酒。
深圳,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给我留下独特而深刻的印象。以下是深圳之行随想。
招商局
第二天,我按照同学的指点来到了蛇口招商局博物馆。博物馆坐落在一个不高的小山岗上,山岗郁郁葱葱,山下有一幅巨大的金字招牌,上面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山顶有一个造型十分独特的建筑,便是招商局的博物馆。
招商局是中国第一家国有企业,建于满清末期,也就是史上被称为“同治中兴”的时期,已有百年历史。那个时期的招商局与北方的开滦煤矿以及武汉的钢铁厂等,为中国的现代化建设迈出坚实的第一步,并使帝国主义在中国航运、煤炭和钢铁市场的占有率逐年下降。改革开放时期,招商局作为中国改革的先锋企业,在蛇口率先起步,在改革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南山
从博物馆出来,我来到蛇口码头,打算坐游轮去见证中国的当代奇迹--港珠澳大桥,谁知下午的游轮票均已售罄。遗憾之余,我去了位于蛇口的小南山,据说从小南山上可以看到有名的赤湾落日。我估摸,按照我的速度爬到山顶,基本上太阳就该下海了。
小南山的山顶,有一处明代留下的遗址,叫做赤湾烟墩,烟墩实际上就是烽火台,所以此处也被叫做小南山烽火台。烟墩筑于明洪武27年(1394年)。是明朝东莞所城最重要的一个烽火台,嘉靖30年(1551年),东莞所千户万里率军抗击番夷,在此战死,烟墩下面有万里的全身雕像。烟墩的侧面有四个字,写着“两广门户”。从烟墩可以看见赤湾港全景和左炮台的小山。这里面朝大海,岁月静好,想不到以往却是个相当紧要的去处。
从烟墩下来,有一处亭子正对着大海,下面是赤湾港,巨大的吊机在夕阳中出落成一个个非常诗意的剪影,这里是看赤湾落日最好的地方。此刻,小亭子里已聚集了一些摄影爱好者,有的支着三脚架,架着长长的单反长焦摄像机,更多的是拿着手机对着西面的太阳,大家等在这里准备拍摄美丽的赤湾落日。公园的保安也是一个摄影爱好者,他在这里热心地给大家介绍拍摄落日的各种注意事项,还与大家分享他拍摄的落日的图像。
太阳仿佛动也不动地悬在西边的天空上,渐渐变成了金色,又从金色变成了金红色,而且越来越红。天上的薄云被染成了金色,海面的波光也变成了金色,山上的树叶也闪烁落日的金光。忽然间,仿佛一切都加快了速度,太阳变得越来越红,渐渐的没进了云层里。大海上星星点点的船只,还有那些岸上的吊机剪影渐渐的变得模糊了。
夕阳中,山下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都变成了粉红色。我好像忽然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做赤湾。
天很快就黑了,然而清净的小南山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山下爬上来。有人背着双肩包,独自一人,步履矫健,快速向山顶爬走去,也有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的往山上走,这其中不乏有一些是老年人,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估摸着这是人们下班以后到这里来爬山健身,不由得感叹,深圳真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
小饭馆
走出小南山的大门,天已经黑了,山风习习,很有些凉意。我掏出手机准备打车,手机上跳出一条深圳同学的微信,微信这样写:“累了饿了就发个定位给我,共进晚餐”。
读了这条微信,我被山风吹透的周身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发微信的同学是我们深圳同学中的老大,不仅年龄最大,学历和职位也最高,是深圳著名上市公司“深**”的原董事长,曾经帮助过很多到深圳寻求发展的同学,也接待过几乎所有来过深圳的同学。前几年听说他身体欠佳,这次看来不错,而且也还是这么热心来帮助同学,令我非常非常的感动。
我知道他家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就选了一家在我住的酒店楼里的小饭馆儿。谁知正值下班高峰,他打了20多分钟的车才到达这里。我们见了面,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时间不早了,他已经吃过晚饭,但还是热心地帮我点了饭菜,然后拿出了几张纸币说,我给你准备了一点港币,你到香港后就不用再费心换了,面值有大有小,小的是为了让你用着方便。
董事长坐在小饭馆儿的硬椅子上,一边陪我聊天儿,一边问我这里的饭菜是不是不太好吃。我不忍心让他再奔跑受累,便声称自己喜欢,慢慢地把饭吃了。
吃完饭,我把他送到酒店门口,从不儿女情长的我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的惆怅……,我们这个年纪,后会会不会有期,是不确定的。
中英街
新的一天开始,我奔向了我在深圳的另一个目标—中英街,那里曾经是我们那一代人能够看到外部世界的唯一的窗口。人们去了深圳,都要去那里买一些进口的东西,一个我们能够买到和买得起所谓高级东西时髦东西的地方。
中英街离市区比较远,但交通很方便,有公交车直达。我喜欢坐着公交车看市容,公交车开的慢,窗户也大,易于观赏窗外的景色。这是我工作时养成的习惯,这个习惯常能使那些我从文字上读到的枯燥内容,变得鲜活易感。
我来深圳的次数不多,因为深圳一来很远,二来也很麻烦,以前还要办通行证。几次过来,天气都不好,阴沉沉的,觉得街道上也乱糟糟的,印象不太好。这次来深圳,正好遇到了大晴天,两边的绿植郁郁葱葱,街道干干净净,道路两旁的高大建筑崭新时尚,让我这个从冬季的北方穿越而来的人,真是感觉太好了。
我在地理上是只弱鸡(不知这词用的对不对),以为中英街在罗湖口岸。公交车从大路拐进了一条小街,很快就见到了沙头角口岸,我以为这就是罗湖口岸,不由得发了一阵怀古之忧思。其实,罗湖口岸和沙头角口岸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不是同一个口岸。沙头角口岸矮小陈旧,最早于1985年建成使用,但是因其在香港境内的沙头角管制站处于边境禁区范围,客流一直较少,建成时每日只有1500人的流量,与罗湖这样每日几万人流量的主流口岸不可同日而语。
我姨夫五十年代从内陆去香港,将近20年与家人无法见面。改开之后开放了港人探亲,姨夫每年都从香港回来,带着尽可能多的东西过来送给亲友,我上大学用的计算器就是姨夫送我的。一次我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了春节的罗湖口岸,返乡的人排着长队,拿着大包小包等待着通关。我姨夫那么大年纪,也像他们一样,拿着大包小包的在这里通关,想到这些心里十分酸楚。
中英街位于广东省深圳市盐田区沙头角街道与香港特别行政区北区交界处,靠近沙头角口岸,由梧桐山流向大鹏湾的小河河床淤积成,原名“鹭鹚径”,长约250米,宽约3—4米。这条街深圳香港各占一半,街心以“界碑石”为界,需办理通行证才能进入“,故“中英街”被称作特区中的“特区”。
中英街街边商店林立,体现出“一街两制”的历史景观和文化风情。2004年,中英街被评为“深圳八景”之一。2012年6月8日,中英街被国家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街”。
办理通行证十分简便,入口处张贴着很多的二维码,扫码填写个人信息,很快就获批复,不到十分钟,通行证办好了。
走过一段台阶,还要跨过一座小桥,桥很小,不注意的话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下面的河窄窄的,基本上就是一个水沟。河的两岸布有铁丝网和一圈圈带刀片的铁线,方能让你感到它是一条界河。河的两岸是两个世界,两种制度,在很多人的眼里,曾经也是两个天地。
过了桥就是中英街,中英街右边是香港,左边是深圳。宽度四米的小街比我想象的还要窄小,还要破旧。香港这边都是比较低矮的店铺,店外支着苫布遮阳。店铺装饰都很老旧,和八九十年代港片里演的差不多。店铺卖的东西和40年前我姨夫从香港带回的东西没有多大差别,基本上就是首饰、化妆品、洋酒、中成药等等。不要说买,我连进去看看的兴致都没有。深圳这边都是多层的楼房,不过全部都支着脚手架,在进行修缮。
我走到商业街的尽头,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掏出了包里的保温杯。保温杯里沏的是酒店免费提供的速溶咖啡,这些东西现在孩子们都不肯喝了,当年是何等的高大上,一句“味道好极了”的广告,让速溶咖啡成了那个年代的高档送礼佳品。
我觉得这个中英街就像我杯中的速溶咖啡,这里曾经那么的令人向往,人们都渴望到这条街上来走一走,买一块带上去令众人羡慕的20块钱的电子表。我的心情也有点像这杯没有加糖的速溶咖啡,五味杂陈。仅仅不到半个世纪,这里啥也没变,内陆却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中英街的博物馆坐落在街头的一个小楼里,博物馆不大,却有4层。我是最后一个从博物馆走出来的游客,有点儿意犹未尽。博物馆不仅真实记录了当年香港民众顽强抵制英国殖民者设立界碑的的英勇,也如实描述了后来数十万人逃港的不顾死活*。
岁月蹉跎,蹉跎岁月。
平安大厦
回到深圳市里,已经快8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有去,这就是创造了深圳速度的平安大厦。
市中心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巨大的高楼擎天柱般的刺入黑暗的夜空。保安告诉我,平安大厦一共有三座,最高的那一座,曾经是中国最高的高层建筑,只是近年来让位于上海中心,屈居第二。
我估计创造深圳速度的应该是最矮的那一座,因为那个速度创造于上个世纪80年代,已经过去了将近40年。由于这座楼不对外开放,于是我便奔向了最高的那座。
到达平安大厦118层的顶层餐厅,我从落地窗向外望去,楼下的景色有一半是璀璨的灯海,灯火组成的海洋里,奔腾着流光溢彩的车河,生机勃勃;还有一半是深不可测的黑暗,黑的令人心生惶恐,这是夜晚貌似寂静的真的大海。

这就是深圳,这也是中国。深圳在改革开放前只是一个小渔村,相对于中国漫长的历史,可以讲这是一个没有历史的城市。同时,它在中国社会的发展上,特别是近现代社会的发展上,又是一个节点,一座不可忽视的里程碑,一座不能抹去的分水岭。
回到餐桌前,利用等菜的功夫,我拿出小本,开始画我的曼陀罗。曼陀罗(Mandala)在印度教和佛教中,是一种象征着宇宙中心和精神统一的图案或设计。在当代社会,曼陀罗绘画被用作一种修行方式,通过无意识的绘画来寻找自我、灵魂和人生意义。因为通过绘画分析,据说可以揭示绘画者的潜意识世界。
随着我的信手涂抹,笔下渐渐的出现了一片艳丽的红霞,漫出舒爽的暖意。我想,这大概是在表现我心中温暖的赤湾晚霞,还有被晚霞染红的赤湾;表现我心中红红火火发展中的深圳和我们最美不过的夕阳红。
附注: 从1954年到1980年,有56.5万人次从大陆逃入香港。这只是官方统计,实际逃港人数估计不止这数。其中,规模较大的有4次,1957年、1962年、1978年和1979年。史称“逃港潮”。
作者简介:王小莹,女,北京人,1982年毕业于上海同济大学,历任建设部《建筑》杂志主编,《中国建筑业年鉴》总编辑,退休前为《中国建筑金属结构》杂志社社长,现居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