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上】山东张合君老师长篇章回小说《醒梦录》连载‖第七回 怪学生激情泄私愤 慧老师热忱导后生（上）

诗曰 

文章一篇谈理想，惹得全校沸沸扬。

老师行里似汤煮，学生群中如浪狂。

忠言春风舒心暖，恶语寒冰透骨凉。

须知此剧为序幕，更有好戏未开张。

《醒梦录》

第七回 怪学生激情泄私愤 慧老师热忱导后生（上）

余老师授课后的次日清晨，李春玉刚踏入教室，便见几个学生围在墙前指指点点。纪灵贵瞥见她来，立马扬声招呼：“快来瞧，有‘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李春玉快步走近。纪灵贵得意地拍了下手，大声说：“我念给你听！”说罢便手舞足蹈地读起来：

“有个疯子叫方正仁，

呆头呆脑想成神。

想上九天去摘星辰，

也不想自己的翅膀有多硬，

也不想玉皇批准不批准。

想学孙悟空东海去取宝，

也不问东海有多深，

也不问龙王对你开恩不开恩。

算了吧，算了吧，

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哪路神仙也不会把你当成人。”

话音未落，又有人惊呼着指向旁侧的漫画。画中一人正使劲往牛臀后吹气，那头牛的肚子鼓得像胀满的皮囊，旁侧赫然写着“方正仁”三字，旁配小诗：

心高冲破天，牛屄吹得圆。

一旦气撑破，比驴都难看。

这幅漫画旁还贴着另一幅图：近处是翻涌的恶水，水中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岸边立着陡峭高山，荆棘丛中藏着几对狼眼，闪着幽光。远山尽头的木牌上，隐约刻着“方正仁的目标”六字，同样配着诗句：

目标遥远朦胧间，隔着恶水与险山。

若无降魔金箍棒，标牌烧毁惹狼烟。

李春玉心头一沉。竟有人夜里在教室贴这种污辱人的东西！她瞬间想起，前日郑老师刚把方正仁的作文印成范文，引来了个别人的嫉恨。再加上昨日余老师讲课时地点播，给这些学生助了威。，

没片刻，这些污言秽语和漫画便在教室里传开了。有人跟着纪灵贵起哄，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眉头紧锁，低声骂着“太过分”；也有人淡然撇嘴：“不过是有人嫉妒罢了，不值当大惊小怪。”屈思贵气得攥紧拳头，高声喝问：“谁写的？有种站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人应声。杜真真冷声道：“比对下笔迹便知是谁。”李春玉却摇头：“不必了，是谁心里有数。就算揪出来，也不过是白费口舌。”

此时方正仁走进教室，目光扫过墙面时，脚步猛地顿住。那些刻薄的诗句、嘲讽的漫画像针一样扎过来，他脸色霎时煞白，默默走到座位上趴下，脊背绷得笔直，整间教室的喧闹都似与他隔绝。

李春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此刻的方正仁最需有人拉一把。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李春玉连忙对方正仁说：“正仁，我和真真去打饭，你在这儿等着。”屈思贵与宋明刚也没走，坐在他对面。“男子汉大丈夫，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屈思贵伸手想拉他起来：“走，吃饭去，别让这些破纸影响胃口。”宋明刚也劝道：“古人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点挫折算什么，得拿出点魄力来。”方正仁低声道：“你们先去吧，我等春玉她们。”

两人刚离开，李春玉和杜真真便端着饭菜回来了，将餐盘轻轻放在方正仁桌上。李春玉坐下轻声说：“别人嫉妒你，恰恰证明你优秀。你写理想的作文能被郑老师印成范文，还被刘老师拿到三班当范例，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那些人敢夜里偷偷贴纸条，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分明是心里有鬼，见不得光。”

方正仁缓缓抬起头，眼底满是落寞。

杜真真立刻接话：“搞这些小动作的就那么几个，成不了气候。多数同学都站在你这边。他们越是作践你，你越要拔尖，让他们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这不过是狂犬吠日罢了。”方正仁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李春玉翻出他的作文本，指着其中一段：“你自己写的‘站在生命的高度看待生活，站在结局的远度看待过程’。现在挫折来了，正是对你的考验。要是被几张纸条压垮，不仅会遭那些人嘲笑，你的文章不也成了空话？你自己都扛不住，又怎么说服别人？”这番话让方正仁一怔，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杜真真趁热打铁，点着作文本补充：“你还写过‘跌倒便爬起，失败再重来’。如今你既没跌倒也没失败，这点风浪都经不住，可对不起你写的这些话啊！”

方正仁终于舒展了眉头，拿起筷子和她们一起吃饭。只是那饭菜入口，终究还是少了几分滋味。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李春玉心里却翻涌不止。学生嫉妒方正仁尚可理解，可为何连个别老师也总旁敲侧击地针对他？她思来想去，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隐约觉得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春玉望着空荡的教室，心里渐渐清明：老师群体也是个小社会，若不是前日余老师课上那番话，或许这场风波根本不会发生。这个认知像一道光，让她对人心的复杂多了层理解。她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和方正仁好好聊聊，把这层想通透的道理告诉他。

为了开解方正仁，次日一早，李春玉特意绕到校外花店，挑了一支新鲜的玫瑰。她用一张纸条写下“给心爱的人”，又在下面写道：

“正仁：

你一篇作文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跟着揪心。但你不妨换个角度想，这正是考验你意志的好机会。别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心胸放宽些才好。优秀的人被嫉妒本就是常事，该骄傲才对——不过是狂犬吠日罢了！送你这支玫瑰，愿你能舒心些。        春玉”

她用别针把纸条固定在花枝上，趁课间教室没人，悄悄放进了方正仁的桌洞。

随后，李春玉找了个空当，把教室里的闹剧一五一十告诉了郑老师。郑老师听完，平静地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有同学跟我提过。你回去跟方正仁说，晚饭后让他来我住室一趟。”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让他先沉住气，别大惊小怪，更别背着思想包袱。”

傍晚饭后，方正仁如约走进郑老师的住室。郑老师刚收拾完碗筷，见他来，先问：“吃过饭了吗？”“吃过了，老师。”“屋里没多余的板凳，你坐床上吧。”郑老师指了指靠西墙的床。

方正仁坐下时，悄悄打量着这间大约十五平米的屋子：门在东南角，对面后墙放着张办公桌，桌上立着台灯，码着一摞书和教案；床上，被褥叠得方方正正，蚊帐挂得整齐；东墙靠南边是案板，案板上放着炊具碗筷，靠北边立着个衣柜，里面挂着几件衣物；门西边的窗户下，放着煤球炉子和水桶，满满都是生活气息。

最显眼的是办公桌上方的山水画，画的是“柔水映崇山”：近山用浓墨勾出岩石肌理，棱角分明，山顶几株苍松斜向天空，透着为人师表的挺拔；远山用淡青晕染，融在云气里，留白处似有山风流动；右侧溪水从山涧流出，细流绕石，到山脚汇成浅潭，映着山影松枝，潭边几支芦苇轻摆，刚柔相济。画的留白处题着首《赠郑天昭老师》：

“叠嶂擎云见骨苍，

流泉绕石韵悠长。

莫言水性多柔婉，

能润青山万仞芳。”

郑老师擦净手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开门见山：“班里的情况我都清楚了。”

方正仁连忙把余老师课上说的话讲了出来。郑老师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些话不用太往心里去。同一件事，人站的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不一样，这很正常。你要尊重老师，别因此对他有了成见。”方正仁点点头。“燕雀不懂鸿鹄的志向，是因为它的眼界就那么大；井底之蛙看不到大海的广阔，是因为它的生活就局限在那口井里。”郑老师话锋一转，“你不能说它们错了——蜜蜂喜爱花粉，苍蝇喜爱垃圾，这都是天性，你能改变吗？你能说蜜蜂对、苍蝇错吗？别因为别人说几句闲话，就乱了自己的阵脚。”“老师，那首骂人的诗，我猜可能是霍继生写的。”方正仁低声说。“不用去追究是谁写的。”郑老师摆了摆手，“不管是谁写的，对你来说都是好事。正面的话能鼓舞你，反面的话能提醒你。他们想画漫画就画，想写诗就写，你别当回事就好。而且有些话也不是没道理，比如那句‘目标遥远’——人生的路本就曲折，要是中途迷了方向、泄了劲，目标确实会落空，这话错了吗？”方正仁又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郑老师忽然问：“读过《西游记》吗？”“读过。”“懂里面的道理吗？”“懂一些。”“那你觉得谁是英雄？”“孙悟空。”“他有什么本事？”“有胆量，天不怕地不怕；会七十二变，有真本事；还有火眼金睛，能辨妖怪。”“那你知道，他的火眼金睛是怎么来的吗？”方正仁愣了愣：“不知道。”“这就是你们年轻人该明白的关键。”郑老师语气郑重起来，“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出来的。人要想有真本事，就得像他那样，愿意去‘八卦炉’里受炼。你们最缺的，就是这份锤炼。”方正仁若有所思地点头。“而且这些本领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得靠长期的锻炼和积累，急不来。”郑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期许。郑老师望着方正仁，语气愈发恳切：“人生哪能一路顺遂？古今中外成大事者，谁没有超凡的认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