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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英雄张自忠纪念碑
轻轻翻阅
在李白的倒影里打捞
当鸟鸣切开云层时，长江正在打磨
一块青铜镜。这千年之前的碎银
仍在波心沉浮——那些被月光浸透的钉子
早已嵌进岩石，成为时间的脚印
晨雾在不断修补裂痕，峭壁上
李白的题字正在生锈，像未愈合的
旧伤口，被江风一遍遍地
舔舐成波浪的形状
马鞍山和李白墓园对面的青山河新了又新
新了再新
像被黎明无数次咏唱过的。而渔民
仍在使用祖传的渔网，网眼里摇晃的
不仅是银鱼的鳞片，还有
诗仙遗落的半句残章。当暮色
不小心给岁月镀上铁锈的金边
千年之前醉卧的身影便同江水一起漫过
同样的月光在流淌
不同的是，时光的倒影里
漂着更多发光的碎片
青山脚下
墓碑上的字迹早已被雨水洗得发亮
像李白当年泼墨时溅落的星子
当墓园，山脉
蜿蜒成未完成的诗行，山脚下
新修的栈道正牵着络绎的脚步
走向云雾深处，那里藏着
尚未被命名的春天：是李白杯中
未饮尽的长江水，在二十一世纪的根系里
重新酿成的，带着徽菜味与稻花香的方言
当最后一盏渔火沉入江底，
我数着对岸的霓虹，忽然明白
所谓永恒，不过是某个瞬间
在不同瞳孔里的折射：
是采石矶的岩石学会了使用二维码
是李白的衣袖卷入了共享单车的铃响
是每个俯身系鞋带的人
都在重复诗人当年打捞月亮的动作——
我们弯腰，不是为了拾起破碎的幻影
而是让沾着泥土的鞋底
与这片土地，产生更灼热的
共振。
春耕图
曾经的四月
冻土裂开第一道纹路时
桃枝已把粉色的邮戳
盖在风的口袋里
那时
父亲肩扛的犁铧来到地头
旱烟锅吞吐着云雾
他目光慢过田垄
将整个春天含在唇齿间
黄牛躬身拉直大地的经纬
蹄印是散落的象形文字
犁尖划破春衫
父亲赤脚踩下的每一个脚印温热的土地上
都是一个温热的句子
暮色把影子锻打成青铜器
牛铃摇碎斜阳
归途被拉成一张满弦的弓
他和它正把自己写进春天的诗行
等待我去阅读
惊蛰
你用雷声生动的开启了春天的第三扇门
那时
天空微醺
云朵大胆的走来
无数的声音飞向鸟群
飞向枝头
也飞向田野
地上的麦苗
正一片追赶着另一片
你寄来的信
铺满山坡
一只蚂蚁和蛇虫
探出头
争抢反复阅读起来
好像通过回春
就能寻到
丢失的自己
春天送你一首诗
有风的日子
穿行的脚步
惆怅
庭树下
桃花已朵朵
空气里有诱人的香
岸边的燕子
举着剪刀般的翅膀
穿越在春风里
剪下明媚的春光
织补岸堤缺失的绿洲
此时
春天给你一首诗
你还给春天一幅生动的画
在阳台上阅读
——写在4.23世界读书日
不知什么时候起
我开始习惯坐在阳台上阅读了
每一次翻开书页
都会有时间的涟漪从中惊起
书页间游弋的光斑
突然长出透明的鳍
风踮脚掠过诗行的韵脚
合上书页的瞬间
一群思想的侯鸟
正从泛黄的纸页起飞
思念是一台破旧的唱片机
思念是一台破旧的唱片机
单曲循环的歌词里全是父母
一柸柸黄土
堆积起了思念
此刻的我
跪拜在父母坟前
将哀思点燃
诉说着他们牵挂的那部分
纸钱随着泪水一起飞
生死不要诗
落笔就成绝句
而忘记
永远是一个副词
母亲
五月的草莓熟透了
一个月亮在虚空中
母亲捎来了红彤彤的草莓
也捎来了月亮的圆缺
半个咸味半个甜
我仿佛看到了
母亲忙碌的身影
和疲惫的皱纹里
藏着的河流
如今
她在天堂不用这么忙碌了
是否也有时间和我一样
握一手湿漉漉的思念
写下空白的长短句
母亲的一天
曾经
母亲的一天从五更开始的
第一声鸡鸣揉碎了梦
也惊醒了米粒中蜷缩的黎明
针脚追赶着阳光
在补丁里缝出最朴素的诗句
晾衣绳上滴落的意象
惊跑了一群麻雀
她磨黄豆的石磨还在转
所有未出口的叮咛都沉入磨眼那时
汗水搅碎了夕阳
当煤油灯映着她佝偻的身影
月亮已蹲在腌菜缸边打盹
而她
还在缝补旧时光裂开的口子
如今她的围裙里
还卡着褪色的月光
石磨声也悬在银河的豁口
此刻
我看见天堂的晾衣绳上
垂挂着永恒的晨露
正一滴一滴
喊着我的乳名
父亲与牛
曾经
犁尖剖开泥土的刹那
父亲皱纹里便溢出盐粒
老牛也是
它的眼睛像两口古井水
倒影着岁月的暮色
当它生病后
流着眼泪跪到在兽医面前时
父亲抚摸着陪伴他一生的牛
掌纹里渗出未说出的歉语
此刻
我听见老牛在银河打捞父亲的呼唤
也听到父亲咳嗽的回声
两个老伙伴又相逢在天堂里
当缰绳化作银河的支流
绕过天堂里所有耕地的年轮
专属暗号
闹钟不知道多少次了
牛奶在锅里一遍遍叹气
鸡蛋等不急已裂开口
小外孙女还在床上
催促声在碗沿上打滑
小女孩的小情绪仍在荡漾着
老伴假装生气转身撞碎了那些小浪花
当小外孙女缓慢的跟在我走下楼后
阳台突然长出望远镜
是老伴站在那里
用双手放大了眼睛
放长了视线和牵挂
我们看上她的时候
老伴忽然双手造型一个心型
小外孙女笑了
用同样的手势
回应着
从此
这简单的手势
成了她俩专属的暗号
也悄悄传递着她们心里的暗流
赤脚医生
——怀念我的大嫂
你的药箱里
装着百草
和从不被辜负的月光
你曾用银针缝补断裂的年轮
在老病号的手腕上
重新长出春天的脉络
曾握着儿童的手
扶着长出新芽
而如今
听诊器在抽屉深处生锈
药方上的墨迹长出灵魂的青苔
还有那个未写完的病历
一一掩饰着你的疼痛
大嫂
你把人生切熬成药
苦味早已在血管里结晶成盐
并在一个深夜
你倒出了一生的星辰
此刻
在你孙子的日记本上
晕染出你教的第一个药方：
"思念要文火慢煎，忌急火攻心"
(图片选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