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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呼啸山庄》后感
作者：靳艳军
英吉利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一生孤寂，笔耕不辍，唯著《呼啸山庄》一书，遂成传世经典。此书初刊之时，因笔触之凛冽、情感之炽烈，异于当时文坛之温婉风气，遭时人非议，谓其“晦涩怪诞”；然岁月流转，其价值渐显，世人方悟书中深意——非仅述一段爱恨痴缠之故事，更以荒原为幕，以人性为笔，写尽欲望之狂澜、命运之无常、爱恨之极致，读之令人心魂震颤，掩卷良久，仍觉荒原之风，犹在耳畔，遂援笔缀文，以抒所感。
书之背景，在英邦北部约克郡之荒原，地僻风烈，草木萧瑟，呼啸山庄与画眉田庄，隔荒原相望，一冷一暖，一野一雅，恰如书中人物之命运，相互纠缠，彼此映照。艾米莉以管家内莉之口述为引，借访客洛克伍德之视角，缓缓揭开呼啸山庄数十年之秘辛：自希斯克利夫之闯入，至凯瑟琳之抉择，再至第二代人之恩怨纠葛，每一段情节，皆如荒原之上骤起之风暴，狂烈而猝不及防，每一个人物，皆在爱恨与欲望中挣扎，或沉沦，或毁灭，终在岁月长河中，留下一曲悲凉之挽歌。
书中核心，在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之情感，此爱非寻常儿女之情，而是融炽烈、偏执、占有与毁灭于一体，如荒原之火，燃尽自身，亦灼伤周遭。希斯克利夫本为孤儿，无姓无名，被老恩肖收养，带入呼啸山庄。初入庄园时，他衣衫褴褛，沉默寡言，遭恩肖之子辛德雷之欺凌、女儿凯瑟琳之戏弄，唯有老恩肖待其稍许温情。然凯瑟琳虽初时顽劣，却与希斯克利夫性情相投——二人皆不喜画眉田庄之束缚，偏爱荒原之自由，常一同奔跑于风卷草枯之野，看日升月落，听风啸虫鸣，荒原之辽阔与凛冽，滋养了二人不羁之性，亦让一份纯粹而炽热之情感，在心底悄然滋生。彼时之爱，无阶层之隔，无利益之牵，唯有“你我本是一体”之契合，凯瑟琳曾言：“希斯克利夫是我灵魂之影子，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此语，便是二人情感之底色，亦是日后悲剧之根源。
变故之起，在凯瑟琳为画眉田庄之林顿所救。林顿出身优渥，温文尔雅，与希斯克利夫之粗粝、沉默截然不同。凯瑟琳在画眉田庄住了数月，习得淑女之仪，见惯了庄园之繁华，心性渐渐改变。她虽仍念及与希斯克利夫之荒原岁月，却亦贪恋林顿所代表之阶层与安稳，终在“爱”与“利”之间，做出了抉择——嫁与林顿，成为画眉田庄之女主人。此抉择，如一把利刃，斩断了与希斯克利夫之羁绊，亦点燃了希斯克利夫心中之恨。他当夜离去，无人知其踪迹，只余荒原之风，呜咽如泣，似在为这段未竟之爱，奏响哀曲。
数年后，希斯克利夫携巨额财富归来，昔日之落魄孤儿，已成冷峻阴沉之绅士，然其心中，唯有对凯瑟琳之执念，与对辛德雷、林顿之恨意。他步步为营，展开复仇：先是设计让辛德雷沉迷酒色，耗尽家产，沦为他之奴仆，让其尝尽昔日欺凌他人之苦；再是引诱林顿之妹妹伊莎贝拉，娶其为妻，却对其百般虐待，以此报复林顿；更甚者，他暗中操控第二代人，让辛德雷之子哈里顿放弃学业，沦为粗鄙之农夫，让林顿与凯瑟琳之女凯瑟琳·林顿，被迫嫁与自己病弱之子小林顿，以此掌控画眉田庄与呼啸山庄之全部产业。希斯克利夫之复仇，何其狠辣，何其彻底，他如荒原之恶狼，将所有曾伤害他、阻碍他之人事，一一吞噬，然在复仇之快感背后，是他对凯瑟琳无尽之思念——他仍会时常驻足于荒原，寻觅二人昔日之踪迹；仍会珍藏凯瑟琳曾穿过之衣物，仿佛她从未离去；甚至在凯瑟琳病逝后，他深夜掘开其坟墓，只为再看她一眼，触摸那冰冷之棺木，仿佛这样，便能与她之灵魂重逢。
凯瑟琳之死，是全书最悲怆之篇章，亦是希斯克利夫彻底沉沦之转折点。她嫁与林顿后，虽过着锦衣玉食之生活，却始终不快乐——她厌恶林顿之懦弱与虚伪，怀念与希斯克利夫在荒原之自由，内心之矛盾与痛苦，日夜折磨着她，终至精神恍惚，一病不起。弥留之际，她挣脱众人之阻拦，与希斯克利夫在雨中重逢，二人相拥而泣，诉说着彼此之思念与悔恨，凯瑟琳哭道：“我不该嫁与林顿，我之灵魂，始终与你同在。”希斯克利夫亦悲呼：“你为何要离我而去，留我一人在这冰冷之世间，承受痛苦与恨意？”此番重逢，短暂而惨烈，不久后，凯瑟琳便香消玉殒，年仅二十。她之死，非因疾病，实因“灵魂之分裂”——她既渴望阶层之跃升，又无法割舍与希斯克利夫之灵魂契合，终在二者之拉扯中，耗尽了生命。艾米莉刻画凯瑟琳，非为塑造“完美女主”，而是展现人性之复杂：她天真又自私，勇敢又懦弱，渴望爱却又不懂如何爱，她之悲剧，既是个人选择之误，亦是当时阶层壁垒之害——在那个以出身论高低之时代，一个贵族小姐与一个底层孤儿之爱情，本就注定坎坷，而她之摇摆不定，终让这份爱情，沦为悲剧。
书中其余人物，亦皆在希斯克利夫之复仇风暴中，历经苦难，各有归宿，却皆难逃悲凉之底色。辛德雷，本为呼啸山庄之继承人，骄傲而暴躁，因父亲偏爱希斯克利夫而心生怨恨，对其百般欺凌，然最终却沦为希斯克利夫之奴仆，在酒色与悔恨中死去，其一生，是“恃强凌弱”之报应；伊莎贝拉，本为画眉田庄之娇小姐，天真烂漫，因迷恋希斯克利夫之神秘而嫁与他，却不知其心中唯有恨意，婚后饱受虐待，终逃离魔掌，独自抚养儿子小林顿，其一生，是“盲目痴情”之悲剧；哈里顿，辛德雷之子，本可成为体面之绅士，却被希斯克利夫故意教养成粗鄙之农夫，剥夺其受教育之权利，让其重复自己昔日之苦难，直至希斯克利夫晚年，他才在凯瑟琳·林顿之帮助下，重拾尊严，然过往之伤痛，早已刻入骨髓；小林顿，希斯克利夫与伊莎贝拉之子，自幼体弱多病，被希斯克利夫当作复仇之工具，强迫其与凯瑟琳·林顿成婚，终在父亲之冷漠与利用中，抑郁而亡，其一生，是“无辜者被裹挟”之悲哀；凯瑟琳·林顿，凯瑟琳与林顿之女，继承了母亲之活泼与倔强，却也深陷上一代人之恩怨，被迫嫁与小林顿，受尽希斯克利夫之刁难，然她始终坚守善良，帮助哈里顿重拾自我，最终与哈里顿相守，成为书中唯一一抹微光，却仍难掩全书之悲凉——这份相守，是建立在无数人之痛苦与死亡之上，如荒原之上，历经风暴后，勉强绽放之小花，脆弱而珍贵。
最令人叹服者，是艾米莉对“荒原”之描写，全书以荒原为背景，亦以荒原为象征，贯穿始终。她笔下之荒原，非江南水乡之温婉，非塞北草原之辽阔，而是“风卷枯草，乱石嶙峋，天低云暗，鸟兽绝迹”之景象，风“呼啸而过，如鬼哭狼嚎”，雨“倾盆而下，泥泞难行”，即便是晴天，亦少暖意，唯有“冷冽之阳光，洒在枯黄之草叶上，徒增萧瑟”。此荒原，既是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之“精神家园”——二人在此获得自由，滋生爱意；亦是书中人物命运之“隐喻”——荒原之凛冽，如命运之残酷，荒原之无常，如人生之波折，而荒原之上，虽风烈雨骤，却仍有草木顽强生长，亦暗合人性中，即便身处绝境，仍存一丝希望之微光。艾米莉一生居于荒原之侧，深谙荒原之性情，故其笔下之荒原，不仅是场景，更是“有灵魂之物”，它见证了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之爱恨，见证了呼啸山庄之兴衰，见证了众生之悲欢，它之存在，让全书之悲凉氛围，愈发浓厚，亦让书中之情感，愈发真切。
希斯克利夫之结局，亦与荒原融为一体，悲怆而震撼。晚年之时，他之复仇已然完成，掌控了呼啸山庄与画眉田庄之全部产业，昔日之仇人皆已死去或落魄，然他却并未感到快乐，反而愈发孤独与痛苦——凯瑟琳之灵魂，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他时常对着荒原呼喊凯瑟琳之名，说“我能听见她之脚步声，她就在荒原之上，等着我”。最终，他放弃了所有产业，不再进食，独自躺在凯瑟琳曾睡过之床上，在对凯瑟琳之思念中死去。死后，人们将他与凯瑟琳合葬，坟墓位于荒原之上，无墓碑，无铭文，唯有荒原之风，日夜相伴。有人说，希斯克利夫是“恶魔”，他之复仇，伤害了无数无辜之人；亦有人说，希斯克利夫是“可怜人”，他之偏执与狠辣，皆源于早年之苦难与对凯瑟琳之深爱。实则，艾米莉刻画希斯克利夫，非“非黑即白”，而是展现人性之极致——他之爱，炽烈到可以燃烧一切；他之恨，深沉到可以毁灭一切；他之苦难，让他变得偏执，他之偏执，又让他走向毁灭。他之一生，是“爱与恨交织”之一生，是“被命运捉弄，亦捉弄他人”之一生，最终，他在爱之思念中，归于荒原，与凯瑟琳之灵魂，永远相守，这份结局，悲凉却又圆满，恰如荒原之风，虽冷冽，却也永恒。
读罢全书，余不禁久久无言，心中既有对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之同情，亦有对人性复杂之感慨。艾米莉·勃朗特以一介女子之身，避世而居，却能以如此凛冽之笔触，写尽人性之欲望、爱恨与苦难，其视野之深刻，情感之真挚，实属难得。《呼啸山庄》非一部“治愈之书”，它不刻意美化爱情，亦不回避人性之黑暗，它如一把冰冷之刀，剖开人性之表象，让我们看见：爱可成救赎，亦可成毁灭；恨可解心头之怨，亦可致自身之沉沦；而命运之无常，阶层之壁垒，更能将一个纯粹之人，推向深渊。
如今，我们身处和平之世，无荒原之风之凛冽，无阶层之隔之严苛，却仍会面临“爱与选择”“欲望与坚守”之困境。此时重读《呼啸山庄》，便如一面明镜，照见自身之内心——切勿因一时之贪念，做出让自己悔恨终身之选择；切勿因心中之怨恨，沦为欲望之奴隶；更要懂得，真正之爱，非占有与偏执，而是尊重与成全。
荒原之风仍在呼啸，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之故事，亦在岁月中流传。《呼啸山庄》一书，如一颗历经岁月打磨之黑石，虽无华丽之光泽，却藏着深刻之人性真谛，读之愈深，悟之愈透，令人难忘，亦令人深思。
作者简介：靳艳军，甘肃武都人，心理学博士，诗人、辞赋家。国内多所双一流大学特聘教授、博导；中国海归派成功创业者代表性人物，国家级特聘专家、科技部创新创业人才。业余从事诗词赋创作及红学研究，10余篇辞赋被勒石镌刻；部分诗赋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日、西、意、俄、阿、韩、蒙等十余种语言，并为众多书法家选用创作。截至目前，已创作发表古体格律诗词9500余首、辞赋280余篇、《红楼梦》研究文章162篇，另著有楹联、古代散文、新诗等1000余篇（首），各类作品累计15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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