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的暖汤面

                   文/高金秀（甘肃）

清晨的天祝还裹着霜气，路边草叶挂着白花花的霜粒，踩上去沙沙响。我裹紧旧棉袄，顺着校门口石板路往灶房走——这几天暂时住回学校教职工宿舍，房间不大，倒收拾得干净。窗台摆着两盆绿萝，是前两年学生送的，如今还绿莹莹的，藤蔓顺着窗沿往下垂；旧木书桌擦得发亮，摆着几本翻卷了页角的课本，还有个掉了漆的搪瓷杯，住得倒也清静。

刚推灶房木门，“吱呀”一声，牛肉香混着葱花味的热气就扑满脸。老张师傅正站灶台后捞面，竹笊篱在沸水里搅得哗哗响，见我进来嗓门亮堂：“高老师早！还吃牛肉面？”我点头找了靠窗桌子坐下，窗外操场上，晨练学生穿藏蓝校服跑圈，呼出来的白气像细碎的白鸽，忽上忽下。想起昨天清晨在宿舍院子里放飞的四只灰鸽子，是托村口老王头买的，孙子总念叨着想养，先让它们在蓝天上自在飞着。

“来喽！您的牛肉面！”粗瓷大碗搁桌上“咚”地轻响，我低头一看，心里暖了半截：清亮牛骨汤里，细面条根根分明，碗底铺着雪白雪白的白萝卜片，红亮辣椒油浮在汤面，撒上翠绿葱花和香菜，这卖相，就像天祝的春天，乍看朴素，细品全是生机。

拿起筷子先喝口汤，醇厚的牛肉香裹着胡椒微辣，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寒气一下散了。这味道，我吃了快三十年。刚到这乡村学校教书时，灶房还是简陋土坯房，烟囱冒的烟总带柴火烧焦的味，是老张师傅的父亲老老张师傅掌勺。那时候牛肉面配料没这么讲究，汤里有时只有几块牛肉边角料，但上完早课揣着冻僵的手，喝一碗热汤面，就觉得浑身是劲，能扛住下午两节课的奔波，顶住山区夜晚钻被窝的寒风。

年轻那会，我总盯着“功名利禄”。想把学生教出成绩，想评先进，想让老家父母知道女儿在外混得不错。有次评优名额落了空，心里堵得慌吃不下饭，也是在这灶房，老老张师傅端来一碗牛肉面，粗粝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高老师，面要趁热吃，日子要顺着过。你教娃娃们读书，不是为了红本本奖状，是让他们能走出大山看外面世界，这比啥都金贵。”那时候似懂非懂，眼眶红红的扒拉着面条，后来看着教过的学生有的考上大学，有的回村当老师、做医生，逢年过节还来看我，才懂了这话里的道理。

面条嚼着筋道爽滑，裹着汤汁鲜香。这阵子心里总有点烦闷，夜里躺在宿舍硬板床上，翻来覆去不踏实。可捧着这碗热牛肉面，心里的杂乱思绪像被暖汤熨帖平了，踏实多了。

邻桌几个年轻老师聊天，说班里学生趣事、最近热播剧，偶尔传来爽朗笑声。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也和同事们这样，在灶房一边吃面一边聊天，分享喜怒哀乐。那时候觉得日子慢，有大把时间追想要的东西，也爱计较鸡毛蒜皮。如今人到老年才发现，最珍贵的不过是心里安稳，能在这样的清晨，安安稳稳吃一碗热乎面。

又喝口汤，里面的牛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老张师傅的手艺果然没话说，和他父亲一样，把一碗牛肉面做得地道又暖心。这碗面里，有天祝的水土味，有学校的烟火气，更有我大半辈子的回忆。曾经的恩怨情仇、执着的功名利禄，在这碗面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生活本就有喜有忧，可只要有一碗热乎面，有份心底的牵挂，就总有往前走的勇气。

吃完面推碗起身，向老张师傅道谢。他笑着摆手：“高老师客气啥！想吃面随时来！”心里暖暖的，眼眶有点发热。走出灶房，清晨阳光洒满操场，奔跑的学生、飞翔的“白鸽”，都裹在金色光芒里。

抬头望，天祝的天格外蓝，像块纯净的蓝宝石。想起昨天放飞的鸽子，它们一定还在蓝天上自由飞着。就像这碗牛肉面，看似普通，却承载着太多。它是生活的滋味，是岁月的沉淀，是心底的温暖。无论生活遇多大风雨，只要有这样一碗热乎面，有对生活的热爱，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迈着轻快脚步往宿舍走，盘算着上午备完课，去集市买些新鲜苹果。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像那碗牛肉面的温度，一直暖到心底。我知道生活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心怀希望，珍惜眼前美好，就一定能等到雨过天晴。而这灶房里的牛肉面，会像珍贵的记忆，永远留在心里，提醒我生活的美好，温暖未来每个日子。

作者简介：高金秀，甘肃省天祝县打柴沟小学一级教师，大专学历，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本人兴趣爱好广泛，写作，论文，书法，绘画，唱歌，跳舞，剪纸，手工制作等，都是国家级一等，二等，优秀奖。公开课也比较成功，得到评委好评。在教学期间，成绩名列前茅。多次获奖。得到大家好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教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