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孤城
顾望舒“与城偕亡”的决绝,如同一剂猛药,暂时镇住了杭州城内的恐慌与涣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官僚体系那套推诿扯皮的习性被强行压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凝聚力在绝望中滋生。
全城进入了战时状态。四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头日夜巡逻,灯火通明。顾望舒将官邸直接搬到了靠近城墙的鼓楼,以便随时指挥。他成了这座孤城事实上的主宰。
他发布了一系列严苛而细致的命令:实行宵禁,夜间无故行走者格杀勿论;统一调配所有存粮,按人头定量分发,优先保障守城军民的供应;征用城内所有铁匠、木匠,日夜赶制兵器、修缮守城器械;将城中青壮按坊巷编组成队,由尚有经验的退役老兵带领,分段协防城墙;甚至将监狱中的轻犯也释放出来,编入民勇,许诺守城有功者可免罪。
每一项命令都触动着既得利益,都伴随着阻力与怨言。囤积粮食的奸商被强行抄没家产,消极怠工的军官被当场革职甚至鞭笞,散布恐慌言论者被迅速锁拿。顾望舒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铁腕,他不再讲究什么官场规矩、人情世故,眼中只有一件事:守住杭州!
他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奔波于各段城墙之间。他亲自检查每一个垛口后的滚木礌石是否充足,亲自测试每一架床弩是否堪用,亲自为受伤的兵民包扎伤口,甚至亲自示范如何操作那些简陋的守城武器。他的官袍沾满了灰尘和血迹,他的声音因不断呼喊而变得嘶哑,但他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士气便能为之一振。
普通的士兵和百姓是朴素的。他们不懂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也看不清这背后的政治博弈,他们只看到这位从京城来的大官,没有像其他老爷那样逃跑,而是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这掺杂着沙石的糙米,一起睡在冰冷的城砖上,一起面对城下可能出现的敌人。这种同甘共苦,比任何空洞的口号都更能凝聚人心。
然而,危机并未远离。城内的存粮在一天天减少,药材更是紧缺。更可怕的是,关于倭寇即将大举攻城的消息不断传来,真真假假,折磨着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暗中的冷箭也并未停止,几次小规模的火灾和骚乱,都隐隐指向有人在内部破坏。
这日深夜,顾望舒正在鼓楼中对着舆图研究防御薄弱点,顾忠悄无声息地进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信。
信是派往城外打探消息的斥候冒死送回。信中证实,倭寇主力约五千余人,在劫掠台州、宁波周边后,已合兵一处,正浩浩荡荡向杭州方向扑来,前锋距此已不足三日路程!而更让人心惊的是,斥候隐约探知,倭寇军中似乎有熟悉杭州内情的人作为向导!
内奸!果然有内奸!
顾望舒的心沉了下去。外有强敌,内有隐患,这仗,还怎么打?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色深沉,杭州城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凄凉。
孤城,真正的孤城。援军杳无音信,强敌兵临城下,内部危机四伏。
他能守住吗?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揪出那个隐藏的内奸!否则,杭州城防在敌人面前将形同虚设。
他回到案前,提笔写下几道密令,交给顾忠,命其连夜安排。
一场在黑暗中的搜捕,悄然展开。而城外的倭寇,正如嗜血的狼群,向着这座孤城,步步逼近。
第一百零七章 血战
斥候的消息如同丧钟,敲响了杭州城最后的倒计时。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连孩童的啼哭都变得压抑。顾望舒下令,将最后储备的肉食分发给守城军民,算是战前的“犒赏”。没有人欢呼,只有沉默地咀嚼,和望向城外的、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目光。
第三天拂晓,当第一缕曙光撕裂东方的云层,地平线上,出现了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点。倭寇,来了!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群鸦聒噪般的怪叫,由远及近,迅速放大,最终化为震耳欲聋的呐喊!数千名衣衫杂乱、手持倭刀、竹枪、甚至农具的倭寇,如同疯狂的蚁群,向着杭州城墙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放箭!!”
城头,顾望舒嘶哑的声音穿透了喧嚣。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松开弓弦,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倭寇顿时倒下一片。但后面的倭寇仿佛毫无知觉,踏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前冲。
滚木、礌石、烧沸的金汁……所有能用的守城武器,被军民们拼命地向下砸去。城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尸体层层堆积,但倭寇的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利用简陋的云梯、甚至是用尸体堆砌的斜坡,疯狂地向城头攀爬。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顾望舒身先士卒,手持长剑,在城头来回奔走,哪里出现险情,他就冲向哪里。一名倭寇刚刚冒头,被他狠狠一剑劈下城去;另一处云梯搭上,他亲自带人冒着箭矢用叉竿奋力推开。
鲜血染红了城墙,也染红了他的官袍。他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剑,格挡了多少次攻击。耳边是兵刃的交击声、垂死的哀嚎声、守军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世界仿佛缩小成了这段血腥的城墙,时间也变得模糊不清。
守军的伤亡在急剧增加。民勇缺乏战斗经验,在倭寇凶悍的劈砍下往往一个照面便非死即伤。就连卫所兵丁,也因久疏战阵而显得力不从心。防线数次被撕开缺口,全靠顾望舒带着亲兵和尚有血性的军官死命堵住。
最危险的一次,一股悍勇的倭寇突破了西南角楼,冲上了城墙,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顾望舒闻讯赶到时,角楼附近已是尸横遍地。他红着眼睛,挺剑杀入战团,与一名身材矮壮、刀法狠辣的倭寇头目战在一处。那倭寇头目力大刀沉,顾望舒虽是文官,但早年也曾习武,仗着身形灵活,勉强周旋,臂上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就在他险象环生之际,一名穿着青衿、浑身浴血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过来,用身体猛地撞向那倭寇头目!是沈文澜!
倭寇头目被撞得一个踉跄,顾望舒抓住机会,一剑刺入其咽喉!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起沈文澜:“你怎么在这里?!快下去!”
沈文澜脸上溅满了血,眼神却异常明亮,嘶声道:“城若破了,哪里还有安全之处?!我与大人共进退!”说完,捡起地上一把倭刀,又冲向另一个敌人。
顾望舒心中一震,来不及感慨,战局也不容他多想。厮杀,永无止境的厮杀……
从清晨杀到午后,倭寇的攻势终于暂时缓和下去,丢下数百具尸体,如同潮水般退去。城头上,守军也伤亡惨重,活着的人大多带伤,靠着垛口大口喘息,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顾望舒拄着剑,望着城下狼藉的战场和远处重新集结的倭寇,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忧虑。
这只是第一次进攻。守城的器械消耗巨大,人员伤亡惨重,而倭寇的主力,显然还未尽全力。
更严峻的是,那个内奸,还没有揪出来。方才混战中,有几处关键位置的守城器械似乎出了“意外”,若非及时发现补救,后果不堪设想。
血战,才刚刚开始。而这孤城,还能支撑多久?
第一百零八章 暗箭
第一次击退倭寇进攻的短暂喘息,并未给杭州城带来多少轻松。伤亡数字报上来,触目惊心。药品奇缺,许多伤兵只能在痛苦中哀嚎等死。粮食储备也见了底,开始实行最严格的配给,连顾望舒本人,每日也只有两个粗粝的饭团。
更让人心焦的是,内奸的阴影如同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白日的战斗中,几处关键防守点的器械故障绝非偶然。顾望舒下令彻查,但混乱之中,线索难寻,人心惶惶,互相猜忌。
夜幕降临,城头燃起更多的火把,将城墙内外照得如同白昼,以防倭寇夜袭。顾望舒拖着疲惫不堪、伤口隐隐作痛的身体,在顾忠的搀扶下,回到鼓楼临时歇息。他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一名负责看守西城粮仓的哨官就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面无人色地禀报:
“大人!不好了!西……西城粮仓起火了!”
“什么?!”顾望舒猛地站起,眼前一黑,险些栽倒。粮仓!那是杭州城现在维系生存的最后命脉!
他一把推开顾忠,跌跌撞撞地冲出鼓楼。只见西城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即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和绝望!
“救火!快去救火!”顾望舒嘶声吼道,亲自向着火场奔去。
粮仓附近已乱成一团。士兵和民勇们拼命从附近水井、运河取水救火,但火势太大,杯水车薪。更要命的是,混乱中,似乎有人在故意阻挠救火,甚至暗中砍断水桶绳索,推倒水车!
“内奸!是内奸放火!”有人惊恐地大喊。
顾望舒双目赤红,拔出佩剑,厉声喝道:“所有人员,听我号令!救火者重赏!敢有趁乱破坏、散布谣言者,立斩!”
他的亲兵立刻分散开来,一边组织有效救火,一边弹压混乱,搜捕可疑之人。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从附近一处黑暗的巷口射出,直奔顾望舒的后心!
“大人小心!”一直紧随其侧的顾忠猛地将顾望舒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闪,被那支淬了毒的弩箭狠狠射中肩胛!
“忠叔!”顾望舒目眦欲裂,一把扶住踉跄倒下的顾忠。
亲兵们立刻冲向那处巷口,只抓到一张空弩,放箭之人早已借着黑暗和混乱逃之夭夭。
“追!全城搜捕!封锁所有路口!”顾望舒的声音因愤怒和悲痛而颤抖。他看着顾忠迅速变得乌黑的嘴唇和痛苦扭曲的面容,心如刀绞。顾忠跟随他数十年,名为仆役,实如亲人!
“少……少爷……”顾忠抓住他的手,气息微弱,“老奴……不能再伺候您了……您……您一定要……守住杭州……揪出……内奸……”
话音未落,手已无力垂下。
“忠叔——!”顾望舒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
粮仓的大火还在燃烧,映红了他悲痛欲绝的脸。内奸不仅烧毁了守城军民活命的粮食,更夺走了他视若亲人的老仆的性命!
这一支来自背后的暗箭,比城外倭寇的明刀明枪,更加狠毒,更加致命!
他轻轻放下顾忠的遗体,缓缓站起身。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与杀意。
内奸……必须死!
他不再理会还在燃烧的粮仓(已无法挽救),带着满腔的悲愤和杀意,亲自加入了全城大搜捕的行列。他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这全城军民浴血奋战之时,在背后捅下这最毒的一刀!
这一夜,杭州城在火光、混乱与血腥的搜捕中,度过了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第一百零九章 忠魂
顾忠的殉难,如同在顾望舒流血的心头又撒上了一把盐。悲恸与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中奔涌,但他强行将其压制成冰冷的杀意。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内奸未除,城防危殆,他必须撑下去。
全城大搜捕持续了一夜,虽然抓到了几个趁火打劫的地痞和几个形迹可疑、却无法证实是内奸的人,但那个放冷箭的真凶,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对方对杭州城极其熟悉,且有同伙接应。
粮仓被焚毁大半,剩下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三五日。消息无法隐瞒,很快传开,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守城军民中蔓延。有人开始低声哭泣,有人目光呆滞地望着城外,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和试图抢夺剩余粮食的事件。
军心士气,跌落谷底。
天刚蒙蒙亮,倭寇似乎也得知了城内粮仓被焚的消息,士气大振,再次发起了比昨日更加猛烈的进攻。这一次,他们显然改变了策略,集中兵力,猛攻昨日伤亡最重、防守相对薄弱的西南段城墙。
守军腹中饥饿,身心俱疲,面对如狼似虎的倭寇,防线摇摇欲坠。不断有倭寇攀上城头,守军往往需要付出数倍的伤亡才能将其赶下去。顾望舒如同救火队员,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他臂上的伤口早已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袖,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挥剑、格挡、呐喊。
“顶住!为了杭州!为了身后的父母妻儿!”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但那股决死的气势,却感染着身边每一个还在战斗的人。
沈文澜依旧跟在他身边,这个文弱书生此刻也杀红了眼,脸上、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他几次险象环生,都被顾望舒或旁边的兵士救下。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守军的体力终于到了极限。一段约十余丈的城墙被倭寇彻底突破,数十名凶悍的倭寇冲上城头,站稳了脚跟,后续的倭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这个缺口涌来!
“完了……”一名守军军官看着那不断扩大的缺口,面露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苍凉而悲壮的歌声,突然从城内响起,起初微弱,随即越来越响亮,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是岳武穆的《满江红》!
顾望舒愕然回头,只见无数杭州城的百姓,扶老携幼,拿着菜刀、木棍、锄头,甚至只是赤手空拳,跟在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儒生身后,唱着这悲壮的词曲,一步步向着城墙缺口处涌来!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歌声悲怆而充满力量。那些普通的市民、工匠、贩夫走卒,他们的脸上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与城偕亡的决绝!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他们用血肉之躯,堵向了那个死亡的缺口!倭寇的刀砍在他们身上,他们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补上,用牙齿,用拳头,用一切可能的方式,与敌人搏斗!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最后的歌词,化作了震天的怒吼!守军被这悲壮的一幕激得热血沸腾,原本衰竭的力气仿佛重新涌出,发起了疯狂的反扑!
顾望舒看着眼前这用生命和鲜血谱写的壮歌,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他明白了,守城的,不仅仅是他和这些将士,更是这满城的忠魂!是这座千年古城不屈的脊梁!
“杀——!”他举起血淋淋的长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率先冲向了那个血肉磨坊般的缺口。
忠魂不灭,浩气长存!
第一百一十 章 曙光
百姓们以血肉之躯填堵缺口的悲壮,如同给濒死的守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在一种近乎疯狂的士气支撑下,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下来,并且将冲上城头的倭寇一步步逼退,最终彻底赶下了城墙!
当最后一名倭寇惨叫着跌落城下,西南段城墙上的守军和百姓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但这欢呼声中,却带着无尽的悲怆。城墙上、缺口处,堆满了双方战死者的尸体,鲜血顺着墙砖缝隙流淌,汇聚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
顾望舒拄着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大口地喘息着。他看着那些相互搀扶、脸上混杂着血污与泪水的军民,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再也无法醒来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沉的悲痛。
倭寇退去了,但并未远遁,依旧在城外虎视眈眈。而城内的状况,已糟糕到极点。粮食殆尽,药品全无,伤亡惨重,守城器械也消耗得七七八八。所有人都明白,下一次进攻,恐怕就是杭州城的末日。
夜色再次降临,城中一片死寂,连哀嚎声都变得微弱。幸存的人们蜷缩在角落里,靠着意志力支撑着最后的生命之火。顾望舒巡视着城墙,所过之处,看到的是一双双麻木而绝望的眼睛。
难道,真的守不住了吗?他走到鼓楼最高处,望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也是援军可能到来的方向。可是,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笼罩了他。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瞭望的哨兵突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火……火光!北面有火光!”
顾望舒心中一凛,急忙扑到垛口边,极目远眺。果然,在北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移动的火龙!那绝不是倭寇的队伍,倭寇来自东南海上!
是援军?!真的是援军?!
这个消息如同闪电般传遍了全城。原本死寂的杭州城,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哭喊和欢呼!人们相互拥抱,泪流满面,仿佛在无尽的黑夜中,终于看到了一丝黎明的曙光!
顾望舒紧紧抓住冰冷的垛口,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那条越来越近的火龙,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是真的吗?不会是幻觉吧?
火龙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旗帜的轮廓和军队的行列。看旗号,是来自南直隶的援军!
“开城门!迎接援军!”顾望舒用尽全身力气,嘶声下令,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吊桥放下。当先一骑如旋风般冲入城内,马上的将领盔甲鲜明,大声喊道:“南直隶副总兵俞大猷,奉旨率军来援!杭州守军何在?!”
俞大猷!是那个在东南沿海屡破倭寇的名将俞大猷!
幸存的守军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也顾不得礼仪,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顾望舒快步走下城墙,迎向那位驰援的将领。两人在火把的光亮下对视。俞大猷看着眼前这个官袍破烂、满身血污、面容憔悴不堪却目光依旧坚定的文官,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在马上拱手道:“这位可是顾参政?守城辛苦!”
顾望舒还礼,声音沙哑:“俞将军及时来援,挽杭州百万生灵于倒悬,请受顾某一拜!”说着,便要躬身。
俞大猷连忙下马扶住:“参政大人不必多礼!守土抗倭,乃我等本分!倭寇现在何处?”
“仍在城外扎营。”
“好!”俞大猷眼中精光一闪,“待我军稍作休整,便与这群倭奴决一死战!”
援军的到来,如同久旱甘霖,让濒死的杭州城重新焕发了生机。粮食、药品被运进城,伤员得到了救治,疲惫不堪的守军终于可以轮换下来休息。
顾望舒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援军井然有序的营寨和城内重新点燃的生机之火,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晃了晃,勉强扶住垛口才没有倒下。
曙光,终于穿透了这漫长的、血腥的黑夜。
杭州,守住了。
但他知道,战斗还远未结束。城外的倭寇尚未肃清,城内的内奸还未伏法,而经历了这场炼狱般的考验后,他的人生,也将步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他抬头望向晨曦微露的天空,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