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爱媳妇，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错
吕复清
93年11月25号，阴历十月十二，感恩节，我结婚了。
婚礼非常寒酸，因为那时我没钱。
1100元买了一套便宜衣厨，300块买了一辆女式自行车，一个床垫900元。
普通沙发和煤气罐煤气橱是媳妇娘家陪送的，床是大姐给我的旧床。
家电啥也没有，只有煤气灶是电子打火的，其他带电的，一个字：没有。
一个月前我俩去计生办领了结婚证。
领证时计生办工作人员告知说结婚后要避孕，一个月后才能允许怀孕。
孕前还必须要先去办理准孕证。
几个月后还要办理准生证。
一切看似都正常，谁知蜜月才过了二十七天，就接到了远洋公司的加急电报。
让我赶紧去天津塘沽上船报到。
临走时我带走了我的身份证。
两个多月后船从国外回到了山东日照港，我接到了媳妇的来信。
信中说由于种种人为因素包括公报私仇，没有我的身份证等等原因，媳妇没能办下准孕证。
在当时的计划生育高压政策逼迫下，不得不做了引产手术。
手术做得还不彻底，后来又流下来一大坨血色东西。
我一听后悔不已，悲痛万分。后来媳妇算卦说那是个女孩。
如果没有计划生育，算卦的说我俩先开花后结果，会有七个闺女最后一个才是儿子。
我觉得对不起媳妇，打算以后好好待她。
船靠香港，我下地给买的金项链，船靠新加坡，买的金戒指，金耳坠，手表，一床蚕丝被，一个厚厚的深红色心形化妆盒组合。
掀起化妆盒上盖，盒盖上是镜子，第一层上各种粉饼，第二层是各种指甲油组合，第三次各种眉笔各种化妆笔，第四层各种唇膏等等 。
十一个月的合同期结束我下船回家了，媳妇见了我异常高兴，当天中午我俩钻进了被窝。
虽然这次不避孕了，可媳妇一直没怀孕，几个月后我又上船工作去了。
上船后，工作闲暇时间船员们都在天南海北侃大山，老船员问我几个小孩，我说流了，等再次怀孕呢。
这时一位有经验的河北籍老船员说，你得等三年，不是又那么一句话么：当年媳妇当年孩，当年不行等三年。
我听了半信半疑，这时他又传输给我一个诀窍：
七七四十九，问娘何月有，减去母生年，再加一十九。
最后得数偶数是男孩，奇数是女孩。
他说这偏方验证了很多船员，都异常准确，劝我休假回家按照这个方法，一定造一个男孩出来。
一转眼到了95年冬，我休假回家了。
这次挣了1300多美元支票，还有一万两千多人民币。
媳妇把这一万多元都给俺爹，只把美元留下了。
俺爹花了一万零八百给二弟买了一台12马力拖轮机。
媳妇和我去了青岛市登州路上的远洋船员外汇商品服务部去看日本产进口彩电。
服务部不对外开放，只对远洋船员开放。
由于婚礼当时太寒酸，所以我俩兴冲冲买了一台29英寸东芝火箭炮彩电，花了1190美元。
东芝火箭炮彩电放在黑豹柴油汽车后车厢里，刚刚好放进去，130多斤，两个人抬上去的。
这么大的进口彩电，在俺村乃至胶河乡，也是第一台，那个时候，我的大名名扬整个胶河乡。
买了彩电以后，媳妇感觉自己怀孕了，身体也慢慢开始了妊娠反应。
自从第一胎流了以后，我就慢慢慢慢变得乖巧懂事了，处处为媳妇着想，完全是一个知冷知热疼爱媳妇的好男人。
媳妇的妊娠反应与别的女人不一样，想起啥东西好吃就特想吃啥，但吃完一次，吐出来就再也不想了。
她特别想吃火腿肠，于是我就领着她去村里的小商店准备买。
在小商店里的一位男青年听说我要买火腿肠，大声说：
别买火腿肠啊，胶南肉联厂里一位女的，不小心掉进大池子里去了，最后做了火腿肠……这其实是开玩笑的。
媳妇听完这话，跑到远处的角落吐了起来，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想火腿肠了。
她又想吃冬天地里的荠菜，我又领着她去了村旁碧绿的麦地。
媳妇找了几颗新鲜的荠菜，抖擞了几下泥土吃了起来，不一会又吐了。
她又特想吃地瓜，大冬天的，我哪里给你找地瓜去？
这时村里的一位大娘让我给她家修理收录机。
收录机修好后，我随口问了一句：大娘你知道谁家有地瓜吗？俺媳妇怀孕了想吃地瓜。
大娘说俺家就有啊，我给你拾上一小提篮，你带回去吧。
媳妇吃了地瓜又吐了，再也不想地瓜了。
她一直不愿意闻桔子的味道，严厉告诫我不准买桔子回来不准在她面前吃桔子。
我哪能忍得住不吃桔子，于是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吃，吃完后桔子皮没地方扔，垃圾桶也不敢放，怕她看见。
我灵机一动，用铁掀在院子里的月季花下挖了一个小坑，快速把桔子皮埋了起来。
埋完后我赶紧又抽了两支香烟，以掩盖嘴里的桔子味道。
媳妇从外面回来了，她的鼻子很尖，一进门就闻见了桔子的味道，问我是不是又吃桔子了？
我赶紧狡辩哪有哪有？不信你闻闻我嘴里的味道。
说着我张开嘴让她闻，她气得一扭头不理我了。
媳妇怀孕后发现乳房胀痛，她知道我经多见广，问我有啥好方法不让乳房胀痛？
我正在看武侠小说，一扭头脱口而出：吸吸呗，多简单的事……
那你给我吸……还有这好事？我有点不放心自己的眼睛，放下书望向她，她笑着不好意思地朝我点点头。
掀开她的上衣，褪开乳罩，我趴上去一口一口吸了起来，突然一大口凉气被我吸了出来……
从那以后再也不乳房胀痛了，她却喜欢上了这项运动，有事没事经常让我给她吸。
最后她的乳房发育得非常完美，高耸圆润。
有次她去青岛大超市买文胸，推销员小女孩看见了她高耸圆润的乳房，一脸羡慕，连说：姐，你的发育得怎么这么好？说完还伸手摸了一下。
摸得她竟有点不好意思了，立刻阻止了小女孩，买了文胸后赶紧离开了。
夏天的傍晚，村里经常有走街串巷卖羊头羊下货的，第一次我买了两斤羊肠和一只羊头。
当大锅里的羊头羊肠煮熟了，当氤氲的香气扑鼻而来的时候，我舀上一碗羊汤，撒人芫荽碎末（香菜），再捏上盐末味精，倒上一杯白酒，开始大快朵颐吃喝了起来。
媳妇一开始就不吃羊肉，但看我吃得有滋有味，她也伸过头来不相信地问：好吃？
我一边嘴里吃着一边说好吃极了，不信你尝尝。
说完我拿筷子叨起一块羊头肉放到她嘴里，她细细咀嚼感觉这东西好吃。
从那以后她也迷上了爱吃羊肉喝羊汤，直吃得她面色红润，气色很好，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也很少头疼感冒。
等到了冬天，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媳妇还是想吃西红柿。
那时候农村没有反季节西红柿，我只好带她去了青岛市市南区的浮山所市场去买了一大一下两个西红柿。
她吃了几口又吐了，再也不想西红柿了。
我俩一路走一路逛，来到一所公园，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这时旁边的两位大妈过来关切地问：几个月了？快要生了吧？不要出来了，赶紧回家吧。
我听了大妈的话，赶紧领媳妇回来了。
我跟公司请了长假，要好好陪着媳妇度过产期。
还特意去小堂弟家里借了一本待产期哺乳期护理的书提前学习一下。
96年9月16号，阴历八月初四，也是俺爹生日。
凌晨五点多，媳妇一阵腹疼，我知道要生了，赶紧去叫醒俺娘，二弟开着12马力拖拉机来到我家门外。
我家在一条胡同里面，不知道村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门口围满了婶子大娘们，都在看我媳妇上拖轮机去柏乡医院。
这时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嫲嫲，某市市长的母亲。
老嫲嫲关切地上前帮着收拾车厢里的被褥，一边收拾一边嘱咐媳妇要注意的事项。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媳妇的扎头橡皮筋一把拽了下来。
老嫲嫲这个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乡下的规矩，代表瓜熟蒂落要做妈妈了。
拖拉机一阵突突突来到了柏乡医院，女大夫检查后说还早着呢，慢慢等着吧。
随行的俺娘和我，只好陪着媳妇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坐了下来，俺大姐和俺丈母娘也都来了。
可是媳妇坐不住，一阵一阵的腹疼不断袭来，女大夫让搀扶着她慢慢溜达，为了加快开骨缝。
我搀扶着她在医院门前的花坛四周，一圈一圈地溜达，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大夫又过来试了试骨缝，说已经开了，让我们在产房外面坐着等候。
这时轮到前面的小夫妻了，由于乡镇医院条件有限，那个孕妇在外面脱得一丝不挂。
我亲眼见她自己裸体走进了产房。
孕妇丈夫想进产房陪护，被女大夫当场拒绝了。
一个多小时后，哇地一声响亮的啼哭，是个男孩，小护士抱着婴儿出来道喜。
婴儿抱出来了，但产妇还在里面，小护士这时笑嘻嘻地来到我媳妇面前。
她摩挲着媳妇耳朵上的耳坠和脖子上的项链，不停地问：这耳坠项链多少克的呀？从哪个国家买的呀？多少钱呀？
媳妇被一阵一阵的宫缩疼得不行，加上小护士一遍又一遍地在身边不停地问，烦得媳妇带着哭腔没好气地大声说：从外国买的……
吓得小护士一溜烟跑进了办公室。
轮到媳妇进产房了，她眼泪巴巴望着我，希望我能进去陪着她。
这时女大夫看见我，就问我的职业，我说是远洋船员，女大夫当场允许我进产房。
她说她接生了很多孕妇，都有老公陪伴着，但很少看见远洋船员和军人陪伴媳妇。
所以她对这两种人非常敬佩，所以才允许我进产房陪护。
媳妇爬上手术台，我在旁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安慰她。
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老鼠蛇都不怕，却唯独晕针晕血。
那个手术我都不敢看，只能扭过头去看着门外。
只听女大夫不停地指示小护士做腹部按压，打麻醉针，不停说让媳妇用力用力，可是婴儿一直不出来。
原来是难产！
我丈母娘一直在外面小声念着佛号，祈祷母子平安。
女大夫又马上指示小护士拿手术器械，准备做外阴侧切手术。
在一阵一阵的手术器械响声中，婴儿终于出生了，也是个男孩。
现在看来网上说得是真的，婴儿都是一船一船的送来。
如果第一个是男孩，后面的那都是男孩，最后一个才是女孩，这个女孩就是掌灯的。
如果第一个是女孩，后面的那都是女孩，最后一个才是男孩，这个男孩就是掌舵的。
婴儿生下来了，我这才瞪大眼睛看向他。
只见一个小婴儿浑身裹着一层像猪食颜色的东西。
小护士左手麻利抓起婴儿的两只小腿，让婴儿倒立。
她用带着乳胶手套的右手用力啪啪啪地在婴儿的小脚板上用力拍了几下，婴儿哇地一声大哭，小护士这才放下婴儿。
如果婴儿一直不哭，那小护士就继续五指拍，直拍得哭出声来为止。
小护士把婴儿放在电子秤上称婴儿体重，八斤六两，说婴儿太大了，所以才难产。
其实我知道媳妇一直吃羊头喝羊汤，才补得婴儿这么大。
女大夫问我胎盘要不要？我说要，交上六元钱我把胎盘拿回来了。
媳妇很早就告诉我说，胎盘大补，到时候一定要把胎盘拿回来，焙焙泡水喝壮阳。
后来小护士让我打扫手术台上和地下的血渍垃圾。
我都不敢看那么多血渍，垃圾我一桶一桶地往外提溜，提溜了大约十多桶。
这时门外大姐夫雇的面包车早已等候多时了，司机都睡了一小觉。
我用婴儿抱姿势把媳妇抱上面包车，等到家了我一看表，夜里快十二点半了 。
俺娘安顿好媳妇躺下休息，婴儿放在她旁边，又去熬小米粥了。
这叫：静心汤。
熬好后让媳妇喝了一碗，一是平静平静心情，最主要的还是催奶。
一盘大炕，媳妇占去了一半，婴儿占去了一小半，还要给俺娘留着地方。
媳妇睡觉不老实，俺娘害怕她压着婴儿，所以俺娘搂着婴儿睡觉。
没我的位置了，我只能趴在炕沿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上午，俺娘让我去村北的小河边给媳妇洗临盆的衣服。
我收拾了满满一大脸盆，侧端着脸盆来到了小河边。
老公必须洗媳妇临盆的衣服，是乡下的规矩，这叫：赎罪。
在一旁洗衣服的婶子大娘看见我洗衣服，纷纷问我男孩女孩。
其中一位中年嫲嫲还说我洗的真好，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第三天我又接到新的指示，去塔桥集上买青菜去。
每种蔬菜只买一小把，回来做汤给母子两人喝，寓意：百菜百菜（百财百财）。
我来到每家菜摊，芫荽一颗，芹菜一颗，韭菜一颗，扁豆一支，茄子一只，黄瓜一根，等等买了很多蔬菜回来。
第四天我又来到医院办公室，这次是给婴儿办理出生证明。
婴儿的名字我早就起好了，就叫：东芝。去年买了东芝火箭炮彩电，今年儿子出生，双喜临门。
手续还没办完，邻居骑着摩托车过来找我，说公司打来了电话，让我赶紧收拾行李去青岛集合，大部队就等我一个人了。
大部队准备坐绿皮火车去广州，再去香港集训，最后从香港坐飞机飞日本，在日本接船。
军令如山，我马上回来匆匆忙忙收拾行李，我问媳妇那个胎盘怎么办？
她说来不及了，干脆炒炒放在罐头瓶里，带着上船路上吃吧。
俺娘赶紧从冰柜里拿出胎盘，炒熟放进了罐头瓶。
我正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呢，突然抬头一看，媳妇头上围着围巾，坚持下炕要来送我。
我赶紧搀扶着她上炕，不停地小声安慰着她。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用李清照的诗词安慰媳妇。
临走前我紧紧地拥抱了她好几分钟。
我强忍住泪水，头也不回地坐上了送我的摩托车。
到了香港，船长每人发了1150港币，作为路上的伙食补贴。
到了日本，上船第一件事就是写信，我把那一张面值1000的港币夹在了信纸里面。
三个月后船靠青岛大港，二弟雇了一辆黑豹，把媳妇和孩子送到船上。
小家伙长得跟我一模一样，标准的复制粘贴。
住了两天，还没亲热够，船又开航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几个月。
因特殊原因，我干满了两个合同期，十九个半月。
我从日本买了一台建伍组合音响和一台先锋大影碟机。
我们八个人从澳大利亚的纽卡斯尔机场坐飞机到香港领剩余工资，再做地铁去深圳罗湖口岸，再去广州再坐火车回青岛。
这一路我走了一个礼拜。
等我回家时，小家伙已经满街跑了。
从此以后我有钱了，媳妇的很多高档衣服，包括内衣，都是我亲手挑选买的，她穿出去别人都说好看。
我不像别的男人那样，不喜欢陪媳妇逛街买衣服，对买女装我却乐此不疲。
因为我会看这衣服女人穿上好不好看。
2000年，我全款在青岛市市南区买了一套套二二手房。
后来，媳妇成了旧人，她把房子卖了，房款我一分没要。
房款是我给孩子结婚买房用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有很多人说我是真男人。
也有人说我是傻瓜。
她拿上一百万房款领着孩子远走高飞了。
那孩子几次动手打了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
真不如当初是个小棉袄，看看二弟家的一双小棉袄，我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
往事历历在目，如烟，随风，一切飘得无影无踪。
正可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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